景牧野的話像一根刺,直接紮穿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臟。
那個以往在班級裡最貧窮、最透明、被大家共同看不起的紀揚,現在成為了年薪千萬的電競選手?
他們並不是不了解景牧野,零星聽到的風聲裡,富二代景牧野一擲千金組了個電競戰隊,結果這戰隊橫掃國內外各大賽事獎杯,聲名遠揚,每一位隊員的身價更是暴漲,成為了他們普通人可望不可即的天文數字。
而想要抵達這中地步,天賦、實力、努力,缺一不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向來隻有那麼幾個。
現在,景牧野告訴他們,紀揚就是那金字塔尖上的其中之一。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就變了。
不可置信的、炙熱的、嫉妒的、羨豔的目光紛紛落到景牧野懷裡的那人身上,他們尚且處在校園的這座象牙塔裡,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方勝更是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兩步,喃喃道:“不……這不可能。”
他才是天選之子,家庭富裕、小有薄產,高考發揮不錯,考入一所211本科,他的前途光明一片,怎麼可能是那個在泥裡打滾、書都讀不起的紀揚能夠比擬的呢?
方勝臉色煞白,轉頭質問周磊:“你不是說他就是個搞電腦維修的嗎?”
周磊的額角緊緊繃著,他也沒想到自己壓根看不起的人會和景牧野這中大少爺混到一起去,在認出紀揚的那刻,他下意識以為這人還和以前一樣,他可以隨心所欲地支配他、碾壓他,萬萬沒料到,紀揚竟然成了景牧野戰隊裡的王牌選手?
景牧野的目光似是隨著方勝的話掃了過來,他感覺自己像被無聲地拍了一巴掌,咬著牙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嗬。”
一聲輕笑。
獨屬於青年低沉而又有質感的聲音響起:“我不管你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日後有任何關於紀揚在學校裡的事情宣揚在網絡上的話……”
景牧野停頓了一下,視線掃過每一個人的臉:“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周磊平時在外強勢慣了,聽到景牧野這話,下意識皺起眉,怒火從心裡燒起來,他下意識想反駁,想質問憑什麼,可目光一觸及到景牧野,不自覺就憋了下來。
忽然,紀揚拉開覆蓋在自己身上的灰色西服外套。
明亮的包廂燈光下,他露出了那雙漆黑得發亮的眼睛,輕聲說:“隊長,放我下來吧。”
景牧野低頭,利落而鋒利的下頜弧線因此而變得溫柔起來,“你還能走?”
紀揚沒說話,隻是一掙,景牧野鬆了力道,少年就從他的懷裡滑了下來。
醉酒帶來的暈眩和反應遲鈍依舊還在,紀揚站在原地看向眾人。
之前被人那樣指著鼻子說也沒有反駁,隻不過是不屑於和這些人爭吵。他已經過了那個被人嘲笑就會難過的年紀,何況,這些人對他的看法,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而現在……
眾目睽睽之下,紀揚走回到桌子麵前,他拿起桌子上另外一瓶啤酒,動作利落地開了瓶,繼而,慢條斯理地將酒水倒灌在方勝頭上。
全員沉默。
所有人看著那淡黃色的酒液從狹窄的開口中爭先恐後地奔湧而出,將方勝淋了個滿頭。
而方勝本人除了張大著嘴呼吸以外,半點反抗的動作都沒有。
原因無他,紀揚的眼神太冷太銳利了,那樣直直望過來的時候,能令人失去一切行動的勇氣。
倒完,紀揚將啤酒瓶放回到桌上,轉頭對周磊說道:“我幫你把之前沒做完的事情做了,現在,你們可以繼續了。”
說完,紀揚就走回到景牧野麵前。
他抬頭,望向景牧野的眼神像濕漉漉的小狗,輕聲道:“隊長,我們走吧。”
—
臨走前,景牧野叫住了那個昵稱為“太陽花”的、給他帶路到包廂來的女生。
“勞駕,麻煩你把之前拍的視頻發給我一份,另外,這些視頻我希望你不要再外傳了。”
自從帶景牧野過來看到包廂裡發生了爭執時,太陽花就謹慎地躲在一個小角落裡沒動,她偷瞄完了整個事態發展,此刻也有點被嚇住了,麵對景牧野的話連連點頭說好,又主動說起她朋友還拍了後麵的視頻,問景牧野要不要。
景牧野點點頭,承諾自己會給她紅包,又再次和她強調必須刪除視頻後,才和紀揚一起下樓離開。
待景牧野紀揚二人徹底離開視線,包廂裡的人才像是被解了“定身穴”,一個個竊竊私語地活動起來。
有人正好坐在包廂的窗邊,此刻扒著窗台望下望,親眼看見景牧野帶紀揚上了一輛黑色豪車,沒忍住低聲感慨道:“哇,那是賓利吧……也太有錢了。”
方勝第一個忍不住,頂著一頭被酒澆透了的頭發衝了出去。
—
紀揚身上的酒味很重。
其中一大部分來源於之前噴灑飛濺在身上的啤酒,它們浸濕了紀揚的整件黑色長衫,夏夜的晚風一吹,冰冷衣料刮擦到身體皮膚令人渾身難受的同時,漫天的酒氣也發散開來。
因此,紀揚顧忌著自己這一身邋遢,差點不願上景牧野的車。
結果景牧野二話不說將人強硬摁進了副駕駛,又俯身為他係好了安全帶,這才關門轉身進駕駛室。
紀揚的頭還是有些暈沉。
景牧野打開了車上的暖風循環係統,儘量將車內溫度控製在令紀揚舒服的範圍內,又將身體探到後座,摸索到一半才想起來這是他哥的車,後座並沒有其他的備用衣物。
他盯著紀揚皺起眉:“我們先去酒店洗個熱水澡,然後把濕衣服換掉。”
紀揚有些遲緩地低頭,冰涼的衣物經由車內暖風一吹,驅散了一些涼意。
之前在飯店包廂裡發生的一幕幕再次在眼前浮現,他抓緊了自己濕透了的衣袖,猶如鴉羽一般的黑色睫毛緩緩顫動,思考兩秒鐘後,他說:“不去酒店。”
景牧野望過去,紀揚因醉酒而緋紅的臉頰在車燈的照映下愈發細膩,他湊過去,低頭去找紀揚的眼睛,問:“怎麼了?”
還是那雙漆黑漂亮的瞳仁,愈是近的距離,越蠱惑人心。
景牧野的聲音都放溫柔了許多:“現在回基地太晚了,路程也長,今晚我們先去酒店休息,好不好?”
紀揚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