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娘,我來了。”楚寒進得屋子,興高采烈的喊道。
楚文不解的看著他, “寶兒,你來做啥?”
“娘昨天讓我過來跟爹認字哩。”楚寒走到楚文身邊坐下, 拿起筆醮了墨就往紙上胡亂畫了起來。
楚文下意識看向馬氏。
馬氏正一臉懊惱, 悔恨昨晚不該說那話,把這小子給招屋子裡來了,但話是她說的,她總不好趕人,隻能默認了。
楚文有些不樂意讓侄子來打擾他,侄子不在, 他想和妻子做什麼就能做, 侄子在這, 他怎麼方便?
但這話是妻子說出來的,他也不能拆台,隻能忍著, 希望侄子一會兒無聊了就自己走。
他轉回頭一看,見侄子已經畫滿了好幾張紙,每上紙上都是一隻歪歪扭扭的烏龜,他瞪大眼,“寶兒,彆畫了, 咋能這樣浪費紙?”
“幾張紙而已, 有啥關係,寫完了再買嘍。”楚寒並不理他,繼續畫。
楚文氣得不行, 一把將筆搶了,“不準畫了,你要寫認字,我教你認。”
畫啥不好,要畫烏龜,這是罵人呐!
楚寒便道:“那行,你教我認。”
楚文將筆放得遠遠的,然後拿起一本三字經教他,他教一句,楚寒就問一句,“爹,啥意思啊?”
楚文便給他講解一遍,他沒聽懂,就纏著他繼續講,一上午,楚文嘴都說乾了,楚寒是半句也沒聽懂,氣得他想摔書。
吃午飯的時候,馬氏當著孫老太的麵道:“寶兒啊,你沒有讀書的天賦,就彆去煩你爹了,讓他好好念書。”
“奶,娘說我沒讀書的天賦,娘說我笨,我笨嗎?”楚寒轉向孫老太問。
孫老太道:“胡說八道,寶兒最聰明了,哪就笨了?”
“我也覺得我不笨,那我繼續跟著念學認字。”楚寒道。
孫老太點點頭,“行。”
馬氏氣得發抖,這一老一小,是成心跟她過不去嗎?
下午,楚寒連午覺也沒睡,就去了楚文的屋子,纏著他教他念書,楚文險些沒被煩死,為了打發他,捧了幾本書給他,“你先自己看,我困了,去睡會兒。”
說完,逃命一般走了。
楚寒笑了笑,看著麵前的書,撕了,折飛機。
“相公,寶兒這小子是不是故意來吵你念書的?”馬氏一邊鋪床一邊道。
楚文揉了揉發痛的頭,“還不是你多嘴,否則那小子能來我們屋裡吵我?”
“我不也是怕他出去闖禍嗎?誰知道他在家裡也是個禍端。”馬氏哀怨道。
楚文煩死了,不想再提侄子,躺上床睡了。
馬氏也躺上去,手往他身上摸。
楚文推開她,背過去。
還是第一次被丈夫拒絕,馬氏咬了咬唇,惱火不已,都怪寶兒那個小混蛋,這小子就是來克她的!
楚文睡了午覺起來,發現侄子已經走了,他大鬆了口氣,總算是厭煩了,侄子正是貪玩的時候,怎麼會有耐心待在屋裡看書?
他步子輕快的走到書桌前準備看書,卻發現書全被撕了,折成了奇怪的形狀,不止是他的書,還有他寫的文章,準備拿去給嶽父評改的,也全被撕碎了,書桌上,地上全是奇怪的形狀和紙屑,他氣得魂飛體外,握緊拳頭,怒吼,“楚寶兒!”
此時的楚寒已經去了村口許氏那。
“寶兒,你昨晚說過來吃兔腿的,咋沒來?我等到你夜深才睡,今天又等了一上午,等得我脖子都長了。”二丫一邊將兔腿拿出來,一邊抱怨道。
楚寒接過兔腿道:“昨天晚上吃太多肉,飽死了,就沒來了,今天又有事兒。”
他咬了一口肉吃,擰眉,“烤過頭了,有些柴。”
“嘴夠刁啊你,吃一口就吃出來了,是,第一次烤沒掌控好火侯,所以烤老了些,不過也挺好吃的,娘和姐都說好吃。”二丫道。
楚寒不留情麵道:“我覺得不好吃。”
“那是因為放久了,誰讓你昨晚上不來吃?”二丫將粗粗的辮子甩到身後,道。
楚寒覺得也是,烤出來的食物要趁熱吃才好吃,不過也是肉,將就吃吧。
吃了兔腿,楚寒抹了嘴,往屋裡去看許氏織布了。
今天剛買回來的織布機,許氏愛不釋手,正小心翼翼的織著布,見兒子進來,她露出笑來,“寶兒,快過來,看看娘的織布機。”
“娘,您的布織得真好。”楚寒誇道。
許氏的手藝真的很不錯,窩在這樣的鄉下地方屈才了。
許氏笑嗔道:“我讓你看織布機。”
“織布機有啥好看的?娘的布才好看。”楚寒嘴甜道。
許氏眉開眼笑,“你這孩子,竟會哄我開心。”
“我沒哄您,娘,您的布織的真的很好。”楚寒道。
許氏道:“這不算什麼,你外婆才織得好,我隻學到她五六分的手藝,要是你外婆沒有早死,娘也許能多學一些……”
說到這,她眸子泛了紅。
原主並沒有見到過外婆,聽說原主的外婆在大丫出生後不久就過世了,原主的外婆是十裡八鄉布織得最好的人,隻可惜,天妒英才。
楚寒問:“娘,外婆的布織得很好嗎?”
“很好,沒有人不說好的,你外婆在織布這方麵十分有天賦,我差遠了。”許氏道。
楚寒歎氣,“外婆要是還活著多好?”
“娘也這樣想。”許氏也歎了口氣,見兒子不高興了,許氏忙轉移了話題,“你二姐給你留的兔腿吃了嗎?”
楚寒道:“吃了。”
“沒想到兔肉烤出來那麼好吃,你二姐的廚藝可真不賴。”許氏有些自豪道。
丈夫雖然沒了,但幾個孩子都不錯,大女兒勤快能乾,擅種地,二女兒聰明伶俐,善廚藝,兒子雖還小,也是個聰慧的,她相信,家裡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困難隻是暫時。
“是啊,最重要的二姐喜歡做廚。”
在楚寒看來,許氏母女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如今珠玉蒙塵,需要他將這層塵土掃開,讓她們發光發亮。
想到什麼,楚寒問道:“娘,您聽說個天蟲絲織布嗎?”
許氏想了想道:“我聽你外婆說過,你外婆的外婆家就曾經是做綢緞生意的,那時候家裡養了不少天蟲,天蟲吐絲,然後繅絲織布,做出來的叫緞子,緞子又軟又滑,夏天穿著涼爽,冬天穿著暖和,是極好的衣料。”
“那外婆會養天蟲,會繅絲,會織緞子嗎?”楚寒問。
許氏道:“會一點點,你外婆說,在她很小的時候,家道中落,就沒有再織緞子,因為養天蟲,繅絲,織緞子要耗費許許多多的精力,他們改織普通的布,她就跟著學織布,但她沒有織過緞子,隻是小時候見過。”
“那娘,您會嗎?”楚寒再問。
許氏笑著搖搖頭,“我隻是聽你外婆偶爾說起過,娘去哪裡織緞子去?”
“如果有機會,娘也可以試一試,這可是祖傳的手藝,就這樣失傳了也太可惜了。”楚寒道。
許氏一邊織起布來一邊道:“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這也是你外婆的心願。”
楚寒聽到母親這樣說就更堅定了心中的決定,他一定要將蠶卵孵出來,讓許氏學著織綢緞。
看了一會兒,許氏催他趕緊回去,不要讓人知道他來了這,楚寒也知道不能久待,便走了。
走了沒多遠,又遇見王大有要上山,他趕緊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
王大有說:“小祖宗,你彆跟著我,我真的不能再帶你去了。”
“我不讓你帶,我自己上山。”楚寒走到了他前麵。
王大有道:“你想吃桑果我給你摘回來,成不?你彆去了,山上真的危險。”
“那為啥鐵牛他們能去?”楚寒問。
王大有道:“鐵牛皮實,家裡又有好幾個兄弟,你可是你家的獨苗苗。”
“我上個山能死人不成?大有叔,你咋比我奶還緊張?我奶都沒這麼拘著我,再說了,我家很快就不是我一個獨苗苗了。”楚寒邊走邊嘀咕。
算算日子,馬氏應該快有好消息了。
王大有沒聽清他的話,問:“你說啥?”
“沒啥,反正我不是你帶上山的,我就算出了事也不會怪到你身上,你就放心吧。”楚寒安撫道。
王大有無奈歎了口氣,隻好隨他去了。
到了山上,王大有仍舊是去取獵物,楚寒直奔那棵大桑樹,猴子一樣爬上去,先吃了頓桑果,然後找有黑點的葉子,找到了好幾片,小心翼翼給放衣服裡了。
下了樹,見王大有提著隻兔子在看,他奇怪問:“大有叔,你看啥呢?”
“這隻母兔懷了崽。”王大有道。
楚寒驚奇,“是嗎?我瞧瞧。”
“你一小孩子,知道瞧個啥?”王大有說著還是擰著兔耳朵把鼓鼓的肚子給他看。
楚寒見肚子動了幾下,他驚道:“還有胎動呢!”
“哈哈哈……”王大有樂壞了,“你還知道胎動?”
楚寒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王大有笑看他一眼,又看向兔子,“懷了崽,不忍心把它賣給人吃了,造孽,還是放了吧。”
“彆啊。”楚寒阻止他,“叔,彆放,給我,我帶回去養,養到它下了崽再吃。”
王大有又樂了,“你小子,想法不錯嘛,下了崽就有好幾隻兔子可以吃了。”
“叔,你給不給我嘛?”楚寒也不否認,看著他問。
王大有道:“給,咋敢不給你,你要是回去找你奶告我一狀,我不就慘了?”
對於獵戶來說,每天都能獵到不少野味,一隻兔子他並不在意,不過就是少賣幾十文錢罷了,再說了,他家裡就他和一個瞎了眼的老娘,用不了多少銀錢,也不缺這幾十文錢。
“真給啊?”楚寒驚喜的伸手去接。
王大有沒給他,“這麼重你咋拿?我給你帶下去再說。”
於是,楚寒高興的跟著他下了山。
“我給你送回家去?”王大有問。
楚寒搖頭,“我提到我娘那去養著。”
“你小子,也不是那麼沒良心嘛。”王大有笑指了指他。
楚寒道:“大有叔,這事你彆告訴旁人,特彆是我奶。”
“你放心,你要是不在你奶麵前提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去你奶跟前的。”王大有道。
楚寒就笑了,“叔,你老實說,你以前是不是被我奶修理過?不然,咋會這麼怕我奶呢?”
王大有眼神閃了閃,道:“小孩子家家的,問這麼多做甚?走走走,我給你提到你娘那去,這母兔懷著崽,最是凶猛,小心傷著。”
楚寒便知道這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不過人家不願說他也沒有繼續問,跟著他往村口去了。
二丫正在廚房做晚飯,聽說王大有又送了隻兔子給弟弟,高興極了,找了個筐子來裝。
王大有道:“這個可不行,我瞧著這母兔還有幾天就要下崽,小心它逃了,得給她砌個窩,讓它有安全感,才會願意把崽下下來。”
“我來砌!”二丫挽起袖子道:“院子裡正好有一堆石頭。”
王大有看了看這個瘦弱的小姑娘,歎息一聲,“二丫,我來吧,你一小姑娘,咋會乾這種活?”
“大有叔,你真的是太好了。”楚寒趕緊抱大腿,“你是我見過最樂於助人的人了。”
王大有被這高帽子一戴,立即美滋滋的。
還彆說,看著黝黑的男人,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唇紅齒白,濃眉大眼的,可好看了。
許氏聽到說笑聲出來,正好看到王大有開懷大笑的模樣,有一瞬間的愣神。
王大有正笑著,看到許氏,立即收了笑,靦腆得像個小姑娘,“我、我送了隻兔子給寶兒,怕他提不動,給送回來。”
楚寒見大男人秒變小姑娘,有些詫異,視線在許氏和王大有兩人身上流轉,這兩人莫不是有故事?
許氏笑道:“謝謝王大哥了,昨天你送給寶兒的兔子很肥美,今天怎麼還好意思收你的?你打獵也不容易。”
“容易,容易的,就一隻兔子,算不得啥。”王大有忙道。
許氏還要再拒絕,楚寒道:“娘,這隻兔子懷崽了,大有叔準備放掉,是我強要過來的,我打算放在二姐這養著,這樣我們就有一窩兔子了,等養肥了再還大有叔兩隻就是了。”
二丫立即附和,“對,寶兒說得對,到時候還大有叔兩隻肥大的兔子。”
“這樣也行吧。”王大有撓了撓頭道。
許氏便不再說什麼了。
王大有回家拿了工具,回到許氏家開始幫忙給兔子砌窩。
他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砌好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窩,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等泥乾些再放兔子進去,我怕不牢讓這野兔子給撞塌了。”
“好的。”二丫笑著應下。
楚寒端了盆水過來,“大有叔,洗洗手上的泥。”
王大有笑看他一眼,在盆裡洗了手。
許氏倒了水過來,“王大哥,辛苦你了,喝口水吧。”
王大有不好意思的接過水喝了。
“叔,留在家吃晚飯吧。”二丫道。
王大有搖頭,“不了,我娘還在家等著我回去。”
“把奶接過來一塊吃唄。”二丫再道。
王大有猶豫了一下,看了許氏一眼,還是拒絕了。
他不敢,他怕孫老太扛刀去家裡砍他。
王大有走後,楚寒挽住許氏的胳膊笑問:“娘,您和大有叔以前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啊?”
“你這孩子,胡說個啥?”許氏推開他,快步進屋去了。
竟有些害羞的樣子。
楚寒便料定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事,否則王大有也不會怕孫老太怕得要死。
正好大丫扛著鋤頭回來了,楚寒便走過去問:“大姐,你知道娘和大有叔以前的事嗎?”
“娘和大有叔?好好的你咋問這個?”大丫往屋裡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問。
楚寒就知道她知道些什麼,也往屋裡看了一眼,道:“姐,你和我說說唄。”
“其實也沒啥,就是娘嫁人前本來是要說給大有叔的,後來不知為啥說給咱爹了,奶知道這事後,就以為娘和大有叔有啥事,對娘諸多不滿,對大有叔也看不順眼,我記得我五歲的時候,不知道為啥,奶扛了把刀衝進大有叔家要砍大有叔……”
楚寒詫異,“還有這事?”
難怪王大有老說什麼怕孫老太拿刀砍他,原來以前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
大丫點點頭,“那時候我還小,也記不住太多事,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啥事,我也是聽村裡人說嘴才知道了一些。”
“娘為啥沒有嫁給大有叔啊?”楚寒不解問。
要是許氏嫁給王大有,現在不知道過得多幸福。
王大有家隻有一個早年就瞎了眼的老娘,人口簡單,王大有也是老實厚道的性子,一定會對許氏很好的,在他看來,嫁到王家可比嫁到楚家好太多了。
要是許氏嫁到了王家,一家四口就不會有當初那樣悲慘的結局了。
大丫道:“不知道,我也問過娘,娘不肯說。”
楚寒摸著下巴,這事他得好好琢磨琢磨才行。
看王大有的神情,他對許氏還是有意的,而且這麼多年了,王大有也沒有娶媳婦,八成還在等著許氏,隻是這樣的社會,許氏又是這樣的情況,王大有怕是一輩子也等不出結果來。
“寶兒,這事你可不許回去亂說,要是讓奶聽到什麼風聲,事情就嚴重了。”大丫緊張的叮囑。
楚寒點點頭,“大姐,你放心,我又不傻,知道啥該說啥不該說。”
“那就好,天快黑了,你還不回去?”大丫看了看天色,提醒。
楚寒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我回了。”
“路上小心些,彆招貓逗狗的,小心被咬。”大丫不放心道。
楚寒,“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