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被嚇得立刻跪在地上:“奶奶,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隻要能伺候奶奶,哪怕一輩子當丫鬟我都願意。”
“姑媽聽見沒?”
王熙鳳歪在枕頭上笑道:“人家可不稀罕做姨娘,你來做說客,倒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這話一出,平兒臉色更白了。
不想當姨娘的丫鬟不是好通房。
她都跟了自家二爺了,哪有不想做姨娘的,隻是作為二奶奶的丫鬟,她比誰都清楚,二奶奶是個心狠的,但凡她敢心大,她都能把她那點子野心給掐死在繈褓裡。
“姑媽今兒個來,不隻是為這丫頭當說客的吧,是府裡出了事了?”王熙鳳可不是蠢人,王夫人無事不登三寶殿,這突然來了,指定是有事。
“哎……”
王夫人歎了口氣:“我就是隨口說說,倒是惹的你發了一通牢騷,也沒旁的事,是東府的蓉兒媳婦病了,老太太急壞了,說什麼都要讓寶玉往莊子上跑一趟,還拿了人參,老太太都有表示了,我尋思著,我倆也不能空著手。”
“姑媽說的對。”
王熙鳳點點頭,她捏著瓜子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招呼平兒:“你去包三十兩銀子,去送給寶玉,讓他一塊兒帶過去。”說著,她又對王夫人歎道:“咱們儘一份心就是了,總不能越過老太太去。”
“我也是這般想的,尤氏這個親婆婆包了五十兩,我也不冒頭,既然你包了三十兩,我就折個中,包個四十兩就是了。”
“四十兩可不大好聽。”
如今還是蠻忌諱‘四’這個數字的。
“那就再加個添頭,弄個四十五兩便是了,也就多了五兩銀子。”
王熙鳳一聽有了零頭,這才點了頭。
“說起蓉兒媳婦,其實還是有件事與她有關。”
“怎麼說?”王熙鳳久不管事,家裡的事她知道的還真不算多。
王夫人拿著銀簽子挑了個葡萄吃:“蓉兒媳婦娘家的那位養妹,中秋就要成婚了,本來這事兒咱們當沒聽到就是了,誰曾想昨兒個老祖宗念叨起了,說要給些添妝。”她歎了口氣:“這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家用門麵,到處都是開支,光這些看不見的人情往來,每個月就要出去不少。”
說著,她抬手摸摸王熙鳳的肚子:“也就指望著你這肚子裡的出來了,咱們家也辦一場喜事,將這些年用出去的,都收回來才好。”
“我這年紀大了,管家裡的事也是頭疼,等你生了,說什麼我都要撂家夥事兒,好好的歇息幾天。”
王熙鳳聽到王夫人這般說,心裡倒是真高興,她當家奶奶做慣了,還真怕生了以後姑媽把持著中饋不肯放手,到時候她這個做晚輩的,是說也不好,不說又不甘心。
“家裡的事可離不了姑媽。”王熙鳳也不吝嗇的奉承了一句。
卻不想王夫人跟著感歎:“離不了也得離,你自己得立起來才行,我這也有操不完的心,寶玉不愛讀書,我那元春……哎……”
“大姑娘……姑媽可是有什麼心事?”
“還不是元春這丫頭,在宮裡舉步維艱,吃穿用度,聯絡關係,哪一樣不要銀子使,前些時候她跟著去了甘泉行宮,昨兒個馬太監來說讓支五百兩銀子過去,甘泉行宮不比宮裡都是熟悉了的人,如今還得重新打點,不然連一口熱湯熱水都進不了肚子。”
說著,王夫人吸了吸鼻子:“家裡的銀子我是不敢伸指甲,外頭的利錢還沒到日子,如今我也在犯愁呢。”
“愁什麼。”
王熙鳳立即招呼平兒:“去給姑媽取五百兩銀子來。”
剛取了三十兩回來還沒站穩的平兒就又被支出去了。
王夫人一聽王熙鳳這意思,立刻拉著王熙鳳的手拍拍:“我就知道你是個好的,等外頭利錢要回來了,我立刻讓周瑞家的給你送回來。”
“我不著急。”
王熙鳳一句話,就把五百兩銀子送出去了。
王夫人拿著銀子走的心滿意足。
而病了一天的範婉,不僅接收到了兩府的愛心,還接收了賈寶玉這個未成年的小叔叔,頓時氣了個仰倒,尋思著早知道不裝病了,接了這麼個燙手山芋。
本來還想隨便病兩天就好起來算了,現在她乾脆往床上一躺,不起了。
白天是一口飯不吃,夜裡捧著蘇寶珠發來的雞蛋醪糟狂喝,補充營養,雖然範婉也不明白,為什麼雞蛋醪糟會被歸類成奶茶,總歸是她得了便宜。
倒是蘇寶珠,對她精彩的生活表示很驚歎。
蘇寶珠:“我這邊才剛進入江湖暗殺階段,你那邊直接朝堂權謀了,牛還是爸爸你牛。”
範婉:“彆說這些廢話了,大侄子這幾天怎麼樣?胖了沒?”
因為孩子是蘇寶珠生出來的,自從會笑後,就被範婉自動劃入保護範圍內。
蘇寶珠:“人家好的很,有爹帶著,哪裡還要咱啊。”語氣酸溜溜的,一看就是吃醋了,也不知道吃的誰的醋,總之不大樂意提,乾脆轉移了話題:“對了,婉姐,你有沒有覺著自己最近力氣變大了?”
範婉:“……力氣?”
蘇寶珠:“對啊,我最近老覺得自己力氣變大了,昨兒個趁著沒人試了試,我把我院裡養魚的缸給抱起來了,那得有好幾十斤呢。”
說起這個,範婉想起前段時間爬煉虛宮石階的事了。
範婉:“力氣大不大我不知道,但是耐力變好了是真的。”
蘇寶珠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呢?總不能是解毒丸的副作用吧。”
她的夢想是永遠做小仙女來著,如今力氣變大,對她來說約等於副作用。
說起解毒丸,範婉想起來了:“你說解毒丸是賒的,你欠了多少積分?”
蘇寶珠瞬間心虛:“這個……那個……其實……也不多……也就七八百分。”
七八百分?!
範婉瞪眼。
蘇寶珠簽到一天隻能賺零點一分,這是一口氣欠了二三十年的簽到積分啊,一時間範婉隻覺得自己心臟病都要犯了。
蘇寶珠輕咳一聲,連忙說道:“其實昨天之前還欠九百多分來著,結果昨天夜裡不知道為什麼多了一百五十分。”
一百五十分……昨天夜裡……
說起來,昨天夜裡蘇寶珠那邊風平浪靜,唯一有變故的就是四皇子來找她這件事了。
難道說……任務的關鍵在四皇子身上?
那狗東西難道就是那個亡國之君?
蘇寶珠還在那邊自我檢討:“總之,我一定會認真簽到,絕不浪費,絕不濫用積分,我保證,日後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和係統賒任何東西!”
一聽這話,範婉立刻回過神:“一切以自己平安為主,積分沒了沒關係,我會努力賺的。”
她感覺她已經找到了財富密碼,刷分機器!
如今的四皇子在她眼裡已經不是狗東西了,而是榮升為行走的積分,她一定會善用這個工具,爭取壓榨,哦不,賺取更多的積分,不僅要還清債務,還要賺多多的積分,讓她的寶貝閨蜜能夠肆意的買買買!
鏟屎官之魂在熊熊燃燒。
範婉恨不得今晚上四皇子再來夜襲一下!
範婉病了,水溶去了行宮,賈寶玉滿懷期待的來,結果卻沒見到那位傳說中的鐘靈毓秀的世子爺,想要去看看侄媳婦,卻被攔在了院子外頭,原來侄媳婦怕把病氣過給他,說什麼也不讓他進院子。
賈寶玉唉聲歎氣的住了兩天,實在熬不住了,隻好又回了榮國府。
賈母得知水溶去了甘泉行宮,也感歎時運不好,不然怎麼寶玉去了,水溶就走了呢,對於範婉的做法她就很滿意了,難得誇獎了一句:“蓉兒媳婦是個好的,是個會疼人的,蓉哥兒有這麼個媳婦照顧著,我也放心了。”
範婉一病一個月,終於在七月初的時候,病好了。
甘泉行宮那邊也傳來消息說皇帝要回宮了。
在宮裡住了一個多月的水溶臨走前回了莊子,給他們帶了不少皇帝的賞賜,又和賈蓉約好了等回了京城一起喝酒,就接了自己的奶娘和丫鬟走了。
正好天氣也涼快了,‘母子’倆也收拾箱籠準備回家。
結果剛到家,就聽見西府那邊來報喜,說王熙鳳在昨天夜裡生了榮國府頭一個重孫女,老太太高興壞了,當時就表示要給重孫女好好做一做滿月,順便來通知一下,洗三那天可彆忘了。
一回家就要用錢,範婉也是無奈。
“奶奶你坐著,我給你倒杯水。”賈蓉殷勤的為範婉倒茶,還不忘用手背摸一摸涼不涼。
自從範婉病了這一個月來,賈蓉就給嚇壞了,如今總覺得範婉哪裡都虛的很,吃口不對付的都能生場大病,對她關照的很,這架勢落在家裡丫鬟婆子眼裡,就是大爺更寵愛大奶奶了。
“彆忙活了,你也累壞了。”
範婉讓賈蓉坐下,因為餓了一段時間,如今的她比之前更瘦了,也難怪賈蓉總覺得她不健康。
“不累。”
賈蓉笑笑,卻還是很聽話的坐下:“前幾日世子爺差人跟我說,說國子監那邊再過個把月就要公考了,他已經幫忙把我的名字遞上去了,隻要我考上了,日後就能去做監生了。”
隻要進了國子監,也算是踏入半個官門了。
日後謀差事也更容易。
“那感情好,我兒讀書認真,娘信你一定能考上。”
這句肯定的話比什麼都讓賈蓉振奮,立刻拍胸脯:“我一定好好考,等日後當了官,我也給您掙個誥命。”
“行,那娘等著了。”
為了這句話,賈蓉更加認真苦讀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比不上那些真正的讀書人,但正如範婉所說,他們這樣的人家,隻要想讀書,什麼樣的老師都能找到,隻要不是真的傻子,都能念出來。
兩天後,王熙鳳的女兒洗三。
範婉往洗盆裡扔了兩塊足金的金錁子,喜的產婆眼睛都笑細了。
剛出生的孩子中氣倒是足,屁股剛碰到水就嚷嚷開了。
範婉添了盆後就去看望王熙鳳,得知自己生了個女兒的王熙鳳這幾日心情都不大好,見範婉來了,連忙起身招呼,範婉趕緊壓著她:“你快躺著吧,如今你可是最不能勞累的。”
“我這生了個孩子,倒累的你從莊子上回來了,如今瞧著,你確實比年初清減了些。”王熙鳳撐著不願意露出弱勢來,這會兒故意提著精神與範婉聊天。
“我也該回來了。”
範婉笑笑:“再過些日子國子監公考,我家大爺去報了名,爺們兒要爭氣,咱們女人家也不好拖後腿,就趕緊的回來了。”
王熙鳳這下子是真驚訝了:“蓉哥兒要考國子監?”
“是啊。”
範婉點點頭:“他想要自己去試試,咱們也不好說什麼,其實說起來,咱們這樣的人家,恩蔭個監生也是平常。”
話雖這麼說,但那可是監生啊!
王熙鳳心裡忍不住嫉妒,甭管賈蓉考不考得上,至少人家是真心去考了,猶記得去年這時候的賈蓉,還一天到晚的眠宿花柳,隻想著醉生夢死,誰能想到,就成了個婚,人家居然就改邪歸正了。
這大半年來,賈蓉是一點子風流韻事都沒有,一心陪著秦氏。
王熙鳳忍不住打量範婉,她是怎麼都看不出來這秦氏哪裡好,值得賈蓉為她改變這麼多。
再想想自家那個……王熙鳳鬱悶的都快吐血了。
等範婉走後,她直接將床上的小幾給掀了,惹得平兒為這事好一通哭,賈璉免不得回來伏低做小,夜裡把渾身的力氣都用在了平兒身上,又氣的王熙鳳流了一夜的淚。
範婉的回歸,昭示著中饋權利的轉移。
原本在尤氏手下又開始故態萌發的下人們立刻緊了皮,一個個平時尤氏支使不動的,此刻靈活的很,不過幾天的功夫,不說旁人,就連不太管事的賈珍都覺得日子舒心不少。
範婉回來後抓了幾個蛀蟲,手段淩厲,直接抄了他們的家,然後發賣掉了。
又喊來人牙子,買了幾個小丫頭補上來。
之前有個管采買上的,是賴二手下的,被範婉直接換了,換成了大總管來升家的弟媳婦,寧國府的大管家來升是個相當低調的大管家,縱使賴二過來指手畫腳,他也不生氣,隻讓賴二在家裡管東管西,但重要的地兒一個都沒讓賴二沾,比如這賬房,比如這宗祠,還比如這家裡的花名冊。
賴二管事累死累活,正兒八經的權利是一個沒有。
如今範婉這一手,直接讓來升對她好感倍增,最明顯的就是來升家的如今也跟著範婉身後了,王坤家的如今成了來升家的副手,兩個人一個管著整個府裡的花名冊,一個管著範婉院裡的事,一裡一外,配合的那叫一個默契。
就這麼忙忙碌碌,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是中秋,也是秦可卿出閣的日子。
範婉提前一天,準備了一套金頭麵給秦可卿做添妝。
她帶著瑞珠一起回了秦家,進了後院就讓瑞珠去找小姐妹玩去了,她自己則是去找秦可卿送添妝禮,等到了秦可卿的院子裡,範婉也不客氣,直接手一攤:“這回你的嫁妝單子總有的吧。”
原本滿身喜意的秦可卿頓時臉色一僵:“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範婉冷笑:“我什麼意思家裡老爺清楚。”
她老神在在的往椅子上一坐,翹起二郎腿:“我今兒個話就撂這兒了,這嫁妝裡但凡有一個是原本屬於我的東西,這婚事都成不了。”
說著,範婉瞥向王姨娘:“這話勞煩姨娘去和老爺說一聲,我就在這兒等著了。”
王姨娘哪裡敢去說,連忙陪著笑臉:“這……如今都到了這時候了,大姑娘又何必在這會兒鬨。”
“你直接跟老爺說就行,我的話他明白,你就告訴他,我沒那麼大度。”
她冷笑:“可彆忘了我吃了十多年麥飯。”
秦可卿麵色蒼白的看著範婉,總覺得這個妹妹變化越來越大了。
範婉氣勢太足,王姨娘不敢忤逆,直接跑了,不多時,重新拿了個嫁妝單子回來了,臉色發白的遞給秦可卿:“老,老爺說了,明兒個嫁妝按這單子上來。”
秦可卿接過來一看,頓時氣了個仰倒,嫁妝直接薄了一半還要多。
她直接氣哭了:“我要去問問老爺,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範婉站起來,接過嫁妝單子瞥了一眼:“還不明白麼?你們秦家這些年吃的喝的,可都是我親爹給的,如今我要回我的東西有什麼錯?”
說著,她拿出添妝禮:“你也彆哭了,這套頭麵比起你剩下的那些嫁妝也差不了多少,算我這做姐姐的給妹妹的添妝了。”
秦可卿看著頭麵盒子,氣的咬牙切齒:“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先是拿走她一半的嫁妝,接著又添妝一套名貴頭麵。
“我隻是想告訴你,有些東西,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該是你的,千萬彆亂伸手。”
範婉將嫁妝單子輕輕放在秦可卿的手上:“就好比人的命,該是什麼命,就是什麼命。”
說完,她腳步輕快的離開了秦可卿的院子。
爽啊!
原主多年的鬱氣一掃而空!
添完妝的範婉差人去喊瑞珠,秦家她一刻鐘都待不下去,她要回寧國府。
誰曾想,一起過來的不僅有瑞珠,還有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隻見荷葉衝上來跪倒在範婉麵前,大哭道:“求姑娘救救我,二姑娘說要把我帶到二姑爺家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