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紅樓(八十二)(1 / 2)

香菱趕緊的將手給縮了回去,垂下腦袋逃避回答。

但她不說話,薛寶釵也能猜到怎麼回事,她攥著香菱的手:“是不是媽打的?”

香菱嚇得趕緊搖搖頭,淚水卻不自覺的落下。

“她如今……怎麼變成這樣了。”

薛寶釵雙目悵然的看向香菱的手,隻覺得如今的母親,已經變成了她不認識的模樣,一時間,她竟也不知道,當初做決定來西北,到底是對是錯。

許是她臉上的悵然太過明顯,香菱終於開了口:“今兒個采石場傳了信兒來,說大爺病了,太太發了怒,這才失了手,也是我的不是,惹了太太厭棄。”

“哥哥病了?”

薛寶釵一聽說薛蟠病了,臉上頓時浮現擔憂:“可曾說是什麼病?”

說起薛蟠,香菱的臉色又白了,眼神頓時有些躲閃:“這,這……太太不叫我告訴姑娘,怕汙了姑娘的耳朵。”

“這會子還說這些作甚,若當真病的厲害,無論多少銀子,總得請大夫醫治一番才是。”

隻可惜薛姨媽交代過香菱,如今香菱就成了鋸嘴的葫蘆,甭管薛寶釵怎麼問,她都不肯說,最後更是哭的厲害:“姑娘還是不要問了,太太若是知道我告訴了姑娘,我就沒命了。”

“我也不為難你了。”

薛寶釵歎了口氣,心底隱隱有些不祥的預感:“我去找媽。”

說完,就起身大步的離去。

薛姨媽自從來了西北後身體就不大好,再加上前幾日剛暈倒過一次,如今正臥床休息,薛寶釵到的時候,薛姨媽正張著雙目,滿眼空茫的看著帳子頂,眼圈紅紅的,頭發也很是淩亂,整個人看起來又頹然又蒼老。

“媽……”薛寶釵走過去在床沿坐下,伸手攥住薛姨媽的手。

“寶釵……”

薛姨媽喃喃著女兒的名字:“你說咱們該怎麼辦?百年之後,我該如何與你父親交代。”

最震驚最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如今的薛姨媽已經被絕望淹沒。

“香菱說哥哥病了,卻不肯說是什麼病,媽,你彆嚇我,快與我說說,哥哥到底怎麼了?”薛寶釵焦急的拉著薛姨媽的手問道。

薛姨媽這才回過頭看她:“她竟沒說麼?”

說完了,才又仿佛想起什麼似的,又扭過頭去:“也是,這丫頭膽子極小,向來聽話。”她吸了吸鼻子,此刻她說起薛蟠與香菱,語氣竟是意外的平靜:“你哥哥他這次,是真的犯了大事了。”

“什麼大事?媽,你倒是說啊。”

與薛姨媽的平靜相比,薛寶釵反倒比較激動。

“說了你也沒辦法,寶釵,媽以後隻能靠著你了……”薛姨媽看著薛寶釵那張滿是擔憂的臉,終於忍不住的哭了出來,她猛地坐起身,一把抱住薛寶釵,捏著拳頭就重重的錘在她的背後:“你哥哥他這次,是真的不行了,寶釵啊,我的女兒,我如今當真是生死不能了,活著受罪,死了無顏見你父親,更無顏麵對薛家列祖列宗……”

薛寶釵被打的臉色發白,薛姨媽使了勁兒,是真的疼。

可她更擔心薛姨媽這會兒的狀態,也顧不得疼了。

又連問了好幾次,薛姨媽都不肯說,急的薛寶釵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最後沒辦法,乾脆一咬牙,又去藥王殿尋找林黛玉求助了。

林黛玉聽聞薛寶釵又來了,頓時驚訝極了。

她本以為薛寶釵回去想個許多天的,畢竟薛寶釵的性子就是謹慎的,對於她的提議不在心裡轉個十來圈,是下不定主意的。

趕緊的叫人將薛寶釵給迎了進來。

薛寶釵一進門,也不多客套,直接就開口求助。

林黛玉沒想到薛寶釵為的竟然是薛蟠的事,更沒想到,薛蟠都到了采石場了,還能鬨事,趕緊的安排人去打聽,自己則是帶著薛寶釵進了屋。

這次她們去的不是藥王殿裡會客的廂房,而是林黛玉的私人書房。

一進門,薛寶釵就被裡麵堆滿書的場麵給震懾住了。

“隨意坐。”

林黛玉甩甩手,十分灑脫的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屋子裡有些亂,寶姑娘莫要笑話。”

薛寶釵走到椅子邊緩緩坐下,目光卻不停的環視著屋內:“這裡的書可真多。”

林黛玉笑笑:“多是我父親給我送來的,還有就是娘娘托人從全國各地給我搜羅來的。”

“以前在榮國府時,就數你最喜愛看書,如今看來,當時還算有所收斂了。”薛寶釵暗暗的奉承了一句。

“到底寄人籬下,不能隨心所欲。”

林黛玉歎了口氣,也不著急看書,而是問道:“自離了榮國府,一彆已經許多年,也不知道如今榮國府怎麼樣了,我那外祖母身體可還好?”

“老太太身體尚可,隻是寶玉病了。”

“他怎麼了?”林黛玉連忙問道。

“病了,前年他那塊通靈寶玉不知為何突然不見了,自那以後性子就變了,不僅愈發放浪,將襲人她們幾個染指了個遍,還愈發的厭惡讀書,若逼得狠了,就癡癡呆呆瘋瘋傻傻……”

薛寶釵沒有告訴林黛玉,每當賈寶玉發瘋的時候,都會跑到林黛玉原來住的院子裡。

畢竟看看如今的林黛玉,告訴她也不過是徒增歎息罷了。

這麼多年來,頭一回聽到賈寶玉的消息,林黛玉不是不悵惋的,隻是當年年少時的那一抹悸動,早隨著經曆的越來越多,變得不那麼明顯,此刻從薛寶釵口中聽到賈寶玉的消息,她心底竟然一點波瀾都沒有,尤其是聽到賈寶玉染指身邊的丫鬟,她竟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仿佛心底早已認定,賈寶玉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薛寶釵見林黛玉麵色不改的聽完了這段話,終究在心底歎息,當真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啊。

“他這樣,外祖母怕是心裡不好受。”

林黛玉歎息一聲:“外祖母這輩子最疼愛的就是寶玉了,不過就是一塊玉,哪裡值得他這樣……”

話雖這麼說,但兩個人都知道,那塊玉就是賈寶玉的魂,玉沒了,魂也就沒了。

去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來了。

等聽完稟告後,薛寶釵整個人如遭雷擊,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無比,整個人搖搖欲墜。

原來那薛蟠到了西北采石場還死性不改,一直爭強好勝,很是惹怒了不少刺兒頭,再加上他本身養尊處優,一身貴公子的金貴皮肉,在這群糙漢中格外的顯眼,把刺兒頭鬨的狠了,人家直接把他當成南風館裡的小倌給受用了。

而這薛蟠呢,也是個葷素不忌的,也不知是得了趣,還是羞於啟齒,一直未曾告訴家裡,就和那些刺兒頭廝混在了一起,那些刺兒頭後來對他倒是不錯,平日裡分配給薛蟠的活兒,基本被他們給乾了。

就這樣一來二去的,這一年來,關係越來越好,玩的也越來越放肆。

這次薛蟠病倒了,就是因為玩的太開,染了病。

采石場的大夫過去看了,當即嚇得一蹦三丈遠,隻說是臟病,他無能為力,然後忙不迭的就跑了,連自己的藥箱都是藥童後來取走的。

臟病……

薛寶釵頭昏目眩的靠在椅背上。

怨不得母親不願告訴她,哥哥竟然染了這樣的病。

林黛玉也是聽得滿臉不自然,到底是個沒結婚的姑娘家,驟然聽到這樣的臟事,隻恨不得耳朵聾了沒聽見才好。

薛寶釵心如亂麻,卻也知道此刻不宜失態,起身想要告辭,卻在起身的一刹那,再也堅持不住的倒了下去。

“寶釵——”

陷入黑暗前,耳邊傳來的是林黛玉焦急的呼喚聲。

範婉知道薛蟠的事的時候,已經是次日了,她聽說後隻覺得很無語。

這算什麼,古代版pyboy麼?

不過,薛蟠這件事也給範婉提了個醒,那就是采石場亂象是多麼的厲害,當即叫人將這事告訴了水涵,作為胡楊城行政長官,采石場管理的鬆散,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更彆說,采石場裡不僅有苦隸,還有負責煤炭研究的研究人員,這樣的混亂,不僅對這些研究人員的身心健康帶來巨大的隱患,對煤炭研究的成果,也沒有完善的保密措施。

水涵一聽這事,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即求助藥王殿。

於是藥王殿的大夫們,帶著軍隊裡的軍醫,開始給整個采石場的苦隸們做體檢。

不得不說,還真查出了不少身患隱疾,倒不全是臟病,更多的則是肺炎,肝炎之類的毛病,尤其是其中查出了不少肝炎患者,這玩意兒是傳染人的,趕緊的集中起來叫大夫給治病。

一開始還人心惶惶的以為爆發了瘟疫,紅纓軍們早已經有了經驗,趕緊的叫人排了小戲,街頭巷尾的演,百姓們看了之後才知道,不是瘟疫,而是一種慢性傳染病,平日裡隻要注意衛生就好了。

也因為此,藥王殿再一次刷了一波名聲。

不過一年的時間,藥王殿就在西北站穩了腳跟,甚至隱隱的有往醫校的方向發展的趨勢。

範婉樂見其成,考慮了一年的接生婆培訓課也正式開始。

依舊是熟悉的有償學習狀態,不少年輕的小婦人被家裡的婆婆送過來學習接生技術,甚至還有些大的村落,是村裡的長輩從品性到平日裡的生活習慣,一一考校過後才送來的。

一流舉子二流醫。

能通舉人老爺排前後,就知道這時候醫生資源多麼珍貴了。

又是一年冬。

這一年胡楊城,乃至整個西北地區都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首先,紅薯得到了很好的推廣,西北的百姓們可不管好不好吃,隻要能填飽了肚子就成,種一季的收成就能夠保證全家一整年的口糧不說,還能交稅,除此之外的時間,種一些肥地的苜蓿還能用來養雞養鴨和養羊,隻要能養活,不愁沒銷路,畢竟好幾十萬的西北軍在那邊嗷嗷待哺呢。

肚子有了保障,就開始追求生活品質,於是家家戶戶開始建房子。

大房子建不了,茅草屋也能蓋兩間,裡麵再盤個炕,冬日裡囤的柴火一燒,外頭煮飯,裡頭取暖,彆提多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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