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胡豆腐手裡的木勺子驟然滑落,掉進了豆漿裡,濺起水花。
他此時也顧不得了,衝過去就看見自家兒子兩個小臉蛋紅撲撲的,再一摸額頭,很是燙手,頓時,也顧不得豆漿點鹵了,立即就準備出門找大夫。
隻是跑到藥房門口才發現,平日裡大門敞開的藥房此時大門緊鎖,悄無聲息,街上更是沒有一個人影,就好似這是座空城似的。
胡豆腐拍了半天門都沒人應聲,他急的跺腳,卻沒辦法。
最後抱著腦袋蹲在門口的台階上,堂堂七尺男兒,硬是急的哭了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
突然,街角傳來詢問聲。
胡豆腐聽著覺得有些耳熟,猛然抬起頭,就看見一群騎著馬的人站在街角,說話的正是一個瞧著才十三四歲的女孩子,隻見她‘駕’的一聲,驅馬來到他跟前,先是抬頭看看店麵招牌,然後才低頭問胡豆腐:“家裡有人病了麼?”
胡豆腐也不知眼前的女子是誰,隻覺得陌生。
但那聲音卻很耳熟,仔細一想,不正是昨夜來回騎馬呼喊的那個女子麼?
心裡頓時一陣哆嗦,顯然,昨天是匪徒贏了,而眼前的女子,正是匪徒中的一員,他不敢說話,可想到家裡的兒子,還是點點頭:“是是是,姑娘,家裡的孩子燒起來了,草民也會實在沒辦法了……”
說到最後,甚至哭起來了。
“沒事,咱們今兒個出來就是為了這事。”
姑娘,也就是範婉的女學生鈴蘭爽朗一笑:“昨兒個夜裡咱們動靜有點大,驚擾到大家了,還望能夠原諒介個,至於家裡的孩子病了,沒事,咱們帶著藥呢,快帶路吧。”
胡豆腐聽了這話,不知不覺的高興,甚至還有些心有戚戚然。
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大好事,匪徒進城不燒殺劫掠就算了,居然還要給百姓們看病?
可到底為了兒子,也因為眼前的幾匹馬看著著實嚇人,胡豆腐還是硬著頭皮帶著他們回了家,妻子看見這群人頓時也嚇壞了,倒是那姑娘下了馬,走到孩子跟前,先是摸了摸孩子的額頭,感歎了聲:“當真是燙的厲害。”
然後便要他拿了一個碗。
隻見姑娘往碗裡倒了一口黃色湯藥,然後端著碗在家裡走了一圈,最後舀了一勺子溫豆漿,把湯藥衝開,吩咐妻子:“給孩子喂下去。”
妻子不敢不從,可到底害怕孩子出事,哆哆嗦嗦的問道:“我,我也有些不爽利,我能先嘗一口麼?”
鈴蘭知道她的顧慮,隻點點頭。
妻子喝了一小口,隻覺得這藥進了肚子,就立刻渾身都舒坦了起來,那種溫暖,直接從肚子蔓延到四肢百骸,一夜未睡的疲憊都好似消失了。
這藥真是神藥啊。
哪怕是沒什麼見識的人,妻子也一瞬間感受到了這藥的神異,當即也不再遲疑,立刻給孩子喂了下去。
幾乎一瞬間,孩子就猛然打了個寒顫,緊接著額頭就冒出一層細密的汗來。
“趕緊將孩子抱進去吧,可彆見了風,到時候病就好不了了。”
“謝謝姑娘,謝謝各位大老爺。”
胡豆腐也意識到孩子好了,立即跪下來磕頭。
卻不想那姑娘用鞭子一抬就把他給拉了起來。
好大的力氣。
胡豆腐在心底感歎。
鈴蘭看看跟著自己的幾個人,然後笑著問胡豆腐:“你家是賣豆腐的?”
“是是是。”胡豆腐連連點頭:“瞧我真是給急壞了,我剛磨了豆漿,想做成豆腐給各位老爺送去當早飯,誰曾想就出了這檔子事,如今這豆漿還熱著呢,姑娘和老爺們也勞累了一夜了,快喝兩碗暖暖身子。”
小本生意練就了一張十分厲害的嘴。
胡豆腐殷勤的幫著鈴蘭他們舀豆漿,一人一個巴掌大的碗,肚皮大的,一口氣喝了十幾碗。
胡豆腐雖然心疼,卻也不敢說什麼。
卻不想,鈴蘭離去之前,從腰間的荷包裡撚出一塊碎銀子,扔到胡豆腐手裡:“喏,豆漿錢。”
“這怎麼是好……”胡豆腐捧著碎銀子嚇壞了:“那是我請老爺姑娘喝的,可不興給錢。”
“拿著吧,咱們隊伍裡有規矩,不拿老百姓的一針一線,你們也彆怕,儘管開門做生意,咱們對付的是清廷,可不是咱們的老百姓,對了,過幾日將軍府那邊開門種痘,家裡滿五歲的都可以過去種痘,等種了痘,日後便再不會得天花了,還請胡掌櫃的給街坊鄰居都說一聲,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鈴蘭扭頭給自己的人交代道:“家裡孩子睡了,腳步聲輕著點兒。”
胡豆腐捧著碎銀子,看著那位漂亮姑娘帶著一群人離開了家裡,直過了好久,才突然回過神來狠狠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察覺到疼後又趕緊的低頭咬了咬嘴裡的碎銀子。
是真的銀子……
胡豆腐頓時又哭又笑。
他賣豆腐這麼多年,大錢看了不少,銀子還是頭一回望見。
這些匪徒真的是匪徒麼?
喝幾碗豆漿居然都給錢。
恍恍惚惚的回了屋裡,呆滯的坐在床沿,再看妻子,正拿著帕子溫柔的給孩子擦汗,孩子睡得安逸,仿佛已經不再難過,在看手裡銀子,猛然驚醒。
將銀子往妻子手裡一塞,自己抹了把臉就站起身來:“我得出去辦件事。”
“什麼事?”妻子攥著銀子還沒意識到,下意識的反問道。
“剛才那姑娘說了,她們幾日後在將軍府開門種痘,隻要滿五歲的皆可去,種痘後便再不會得天花了,還交代我去告訴左右四鄰,我可得趕緊去了。”
妻子愣了一下,隨即猛然跪直了身子:“真的?”
她瞪大了眼睛,很是不敢相信。
那可是天花啊……
染上了可是要死人的,那前頭的那個滿人皇帝,不就是天花死的麼?
真的能治麼?
“我估摸著是真的。”
胡豆腐走到臉盆邊用冷水洗了把臉,好叫自己清醒清醒:“剛才他們給虎子用的藥你也看見了,堪稱神藥,想必能治天花也是真的。”
擦乾了臉,他便扭頭打算出門:“我可得快點兒,這可是那姑娘的命令。”
甭管是真是假,人家既然說了,就得去乾。
妻子這才點點頭,目送他遠去。
另一邊,將軍府裡的家眷們此時被關押在後宅最深處的一處小院落裡。
平日裡你爭我搶的妾侍們,此時也摒棄前嫌,頭碰頭的靠在一起,想要從對方身上汲取溫暖。
“再等等,咱們不怕,要不了幾日將軍就回來了,還會帶回來恭親王,到時候定叫這些匪徒死無葬身之地。”說話的是家裡的將軍夫人。
也就是額生和尹生的親生母親。
彆看她平日裡吃齋念佛,好似普通後宅婦人,可她曾經也是跟著丈夫打下寧古塔江山的女中豪傑,後來不過是自己地位穩固,也不耐煩再伺候花心暴躁的巴海,這才入了佛門,吃齋念佛去了。
如今巴海不在,她自然又成了家中頂梁柱。
便是長子額生,也不如她的氣魄族。
“也不知大老爺何時能回來?”額生的妻子捏著帕子,忍不住的流下眼淚,語氣中滿是擔憂。
將軍夫人見她這樣,也是忍不住歎息。
額生是她的親生兒子,她也是擔心的。
隻是……
一早被帶走的額生此時看著眼前的人,正一臉驚詫:“你到底是誰?”
不是楊清河的話,又是誰?
範婉合上書,抬頭對著額生勾唇一笑,隻見那張臉上,幾塊大黑斑霸道的霸占了半張臉,皮膚光滑,絲毫沒有之前的皺紋密布。
“我不是楊清河,你可以喊我,範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範婉:再裝一次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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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場麵太暴力血腥,不太敢詳細些,於是從側麵寫一下攻城結果……
PS:輔導結果,今天剛買了一個月的逍遙丸,疏肝益氣,非常適合現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