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無法反駁周子任的話。
一些讀書人甚至輕輕點頭,認可“大道未行,天下難以為公”這句話。
周子任道:“天下難以為公,或可說,天下有公有私,我等如何自處?這便回到我一開始說的話,象州的每一個子民,都可以選擇當景國人或當慶國人。不過,一人之選為私,一國人之選則為公。身為讀書人,身為有頭腦的讀書人,應當知道,因公廢私是蠢,因私廢公是罪。所以,你我必須要權衡公與私。”
等周子任說完,點頭之人更多。
“以選兩國為例。先說私,哪怕到今日,我也始終堅持一點,而我所堅持之言,不便以讀書人之身妄談,因為那是在褻瀆聖賢,我用我最粗俗的身份,用粗口來說,老子不管什麼慶國景國,誰給老子好處多,老子就偏向哪一方!有句罵人的話,有奶便是娘,當我們在繈褓之中嗷嗷待哺,不喝奶的話就會被餓死,認個娘,的確羞恥,但並非罪不可恕。”
一些學子麵露慚愧之色,因為許多人發現自己有時候也如此想。
“兒時需要的是奶,現如今又如何?人越大,私欲越大。少年的我們,已經不吃奶,但要吃得飽,要穿得暖,要有屋子住,有書讀。再大一些,離開私塾學堂,要有一技之長可以養活自己或一家人。實際上,我們除非去妖界,去那些被妖蠻奴役的人類城市,否則,人族每一個國家都可以滿足我們這些基本的要求,我們都會有一個相對安穩的空間成長。從最低的私欲來說,景國與慶國並無不同。”
眾人認真聽著。
周子任繼續道:“但問題在於,我們的私欲更大!我們不僅需要安穩的生活,不僅需要一技之長,我們不僅要跟身邊人比,我們還要跟其他國家的人比,還要跟萬界的生靈比!在吃飽穿暖之上,我們最需要的是什麼,隻說一項,誰能告訴我?”
無人回答,許多人陷入沉思。
過了數十息,周子任伸出手,斜指向天空,道:“上升的通道!有人想周遊列國,那就需要更高的收入,獲得掙大錢的機會,這個機會,便是上升的通道;有人想當高官權傾天下,那就需要得到科舉名額,需要在一個科舉名額多的國度或地區參與科舉,科舉,便是我們的上升通道。想必諸位已經清楚我要說什麼,我的私心告訴自己,慶國也好,景國也罷,誰能給我上升的渠道,我便傾向於哪一國。”
不等眾人有思考的機會,周子任猛地一拍桌子,朗聲道:“象州屬慶國時,慶國的豺狼早就堵塞了你我的上升通道,視我等為下人,視我等為奴才!這便是我憤怒的根本。象州人與景國人,原本是同一家人,象州原本就富庶,乃是景國原本的第一科舉大州,才子如雲,書生如雨。但是,象州被慶國霸占後,我們得來的是什麼?大量慶國人湧入象州,聖院的科舉名額原本是給象州人準備的,但慶國人從中作梗,讓大部分名額都被慶國人奪走。若不是象州人對慶國官員展開刺殺,慶國人甚至會隻允許非象州人參加象州的科舉!”
“我所求的不多,隻是一個公平的機會,希望人人都可以憑借努力、汗水、智慧和自身踏進上升的通道,但是,慶國人並不想給!而現在,景國給了,甚至給得很多很多!所以,我的私欲偏向景國。請注意,我說的是‘偏向’,並非‘忠於’。是,有奶便是娘,但我也要麵子,我也要尊嚴,我也要名聲!目前為之,我隻有偏向景國的理由,沒有忠於景國的借口。因為,現如今的景國,並不能讓我自豪,也不能讓我驕傲。”
台下一片寂靜,許多學子隻覺自己的世界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
周子任道:“我的私,告訴我要傾向景國,那麼公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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