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源的雙目輕輕一閃,隨後道:“那不過是一句戲言。”
“本官之前高看你了。”方運的語氣中充滿失望,好像真的因為畢源死鴨子嘴硬而遺憾。
畢源眼中閃過一抹怒色,和之前偽裝的生氣不同,而是真生氣。之所以生氣,不僅僅因為方運貶低他,更因為知道自己做錯了一件事,身為翰林,明明被人抓住把柄卻狡辯,然後被戳穿,這種羞恥隻能轉化成憤怒。
畢源大聲道:“總督大人指責下官叛國,可有證據?若無證據,便是汙蔑!”
“你也配讓本聖汙蔑?”方運看著畢源,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
畢源眼中的怒火更盛,萬萬沒想到一代虛聖竟然如此侮辱自己。
“之前我稱讚總督大人是好老師,現在收回這話。您當年發下三年傳世十六首爭天下師的雄願已然過期。您與妖界眾聖的賭約已經中斷,但當年人族各世家眾官員的賭約還在繼續。去年的年三十是最後的期限,但您錯過了,今年從春節開始,就有各家人開始清算當年賭約。當年支持您的那些世家,因為您沒有完成十六首傳世戰詩,會輸掉莫大的財富,足以讓世家傷筋動骨!”
畢源突然展開反擊。
方運一愣,似乎要解釋什麼,但很快啞然失笑,道:“事到臨頭,你不僅不知悔改,還妄圖利用這等無足輕重的小事亂我文膽,畢司業,你是高看自己,還是在小看我?”
“小事?您說得真輕巧。看來方總督根本不在乎各世家的損失,那下官同樣無所謂。隻不過,選讀書本一事,下官有小錯,但並無重罪,至於說罪同叛國,過於嚴重了。”畢源道。
方運態度和善,耐心解釋道:“身為景國平民,若向往慶國,再正常不過,若實在厭惡景國,實在不願意當景國人,入慶國為民,也並無過錯。若一定要追究錯誤,那也是景國國君與百官的錯。任何一個人都有用腳選擇的權利,即便這話也經常用來嘲諷。但是,這句話的‘一個人’隻包括沒有國家官位的個人,因為一旦獲得官位,那便不是‘一個人’,不是私人,而是身係千萬百姓、肩擔一國重任之‘公人’。不說其它,隻說這幾句,可有道理?”
畢源沒有反駁,因為方才他方才已經做過最拙劣的掩飾,無法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再次否定對方正確的話語。
“很好,那你我便有了繼續談話的基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即便是景國官員仰慕慶國也情有可原,就好比這家工坊的工人羨慕彆家工坊的工人收入高,羨慕彆家工坊的工作輕鬆,這都是正常。即便是本聖,現在也羨慕武國的勇猛、蜀國的富庶、雲國的團結,即便死敵慶國,也有值得我羨慕之處。身為景國的官員,置身於景國最肮臟之處,見慣黑暗,認為他國比景國好才是常態,若不這麼想,那一定沒受過委屈,沒見過肮臟黑暗,也不知道他國的優勢。生活在自己不喜歡的環境中,沮喪、頹廢甚至消極怠工都實屬正常,畢竟你我不是聖人,即便我這個總督也有情緒低落的時候。說句可能犯忌諱的話,我們隻要辭掉官員,去彆人家的工坊,去慶國,也毫無過錯!這麼做,我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沒有讓任何人受到損害。但是!”
方運突然提高聲音,畢源目光一顫。
“但是!你能因為羨慕彆人家工坊的工人收入高,就燒了自己所在的工坊嗎?你能因為羨慕彆家工坊的工作輕鬆,就殺死自己所在工坊的工人嗎?顯然不能,為什麼?因為我們若真如此做,傷害了他人。那麼,身為一州文院司業,拿著景國的俸祿,享受百姓的供養,獲得種種特權,卻包藏禍心,讓象州未來一代代的人唾棄景國、仰慕慶國,讓優秀讀書人成為慶國人,斷我景國之根基,傷我景國之民,此等滔天惡行,為何不能與叛國相提並論!為何不是人人得而誅之!請畢司業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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