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喝罵的人超過三十萬後,聲音如山崩海嘯一般。
當罵“狗官聶長舉滾出象州”的人數超過五十萬後,所有慶官麵色微變,連慶君和慶國官員都暗道不好。
聶長舉的額頭冒出細微的冷汗,想到一個極其可怕的事,而且就與方運有關。
當年方運還是舉人的時候,為了進聖墟,曾經進入孔城,參與中秋文會,而後與凶君起了衝突,結果發生一件事,百家送禮為方運,千夫所指向凶君。
當年方運在孔城隻不過是個外來的舉人,而且那時候方運的文名剛剛起步,現在,方運已經是虛聖,而且是兩州總督,是整個象州官位最高的官員,因為他而形成的萬人喝罵,遠遠比凶君在孔城遇到的千夫所指更加嚴重,絕不可能僅僅是文膽蒙塵那麼簡單!
聶長舉慌了,當年連凶君那種半聖世家的天才都抵擋不住,自己更不可能抵擋嚴重十倍的千夫所指。
此次數十萬人喝罵不是提前準備,也不是人為控製,是有人開了個頭後,數十萬民眾自發喝罵。
尤其是本地象州人,對聶長舉充滿仇恨,罵得最狠的,便是那些有孩子的家長。他們都指著《民報》中的科舉指南讓自家孩子高中榜首,都希望方運能讓自家好過一些,聶長舉竟然敢彈劾方運,這能毀掉多少個家庭的希望?
聶長舉急忙向慶君投以求救的目光,但是他驚愕地發現,慶君竟然微微低著頭,看向地麵。
在這一刹那,聶長舉的怒火從胸口衝到頭顱,幾乎要炸開,自己辛辛苦苦都是為了慶國,在這種關鍵時候,慶君低頭是什麼意思?這是向自己認錯,表示不會出手相助?
一瞬間後,聶長舉眼中閃過一抹哀色,千夫所指力量並沒有直接的殺傷力,但這種力量可怕在於,若心誌稍弱抵擋不住,心神就會受創,而且隻能用更多的民心或國運來化解。
在場的所有人中,隻有慶君與穀君可以利用本國玉璽引動國運化解千夫所指,隻有方運可以利用民心解除。
此地是象州,是景國民心最濃厚之處,兩位國君若是要救聶長舉,需要耗費百倍於正常的國運,如此多的國運用來救大儒都需要商榷,絕不可能用來救區區翰林。
聶長舉立刻望向穀君,眼中充滿哀求,因為他聽說過,穀君頗為心善甚至有些懦弱,否則也不至於在百官的勸說下,放棄與雜家對抗轉而合作,同時放權。
穀君流露出猶豫之色,但是,一個穀國大學士連走數步,擋在穀君與聶長舉之前,冷冷地看著聶長舉。
看到這一幕,聶長舉明白,自己隻能獨自承受這一次的千夫所指。
聶長舉憤怒地看向慶君,很想在這種時候揭發一切,但卻悲哀地發現,自己不僅不能揭發,甚至也不能再對慶君說一句話,否則一旦影響慶君與慶國,自己家人必然會遭遇不測。若是繼續與方運為敵導致身敗名裂,自家人即便被懲罰,也會在合法合理範圍內。
“罷了……”
聶長舉長歎一聲,轉身望著方運,眼中流露出哀色,但卻沒有向方運求饒。
若是求饒,便是背叛慶君與慶官,所以,聶長舉希望方運主動出手阻止,至少讓自己不至於當場出醜。
但是,方運卻轉頭望向慶江商行眾人舉著的慶君墨寶,看了看“端木遺風”四個字,最後目光落在“積善天子”四個字上。
“積不善之家,必有餘秧。”方運喃喃自語。
積善天子,語出“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正是方運沒有說的前半句。
不斷行善的人,不僅會讓自己得到好處,好處甚至會多到恩澤子孫後代,但若是行惡的家族,不僅自己會倒黴,還會禍及子孫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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