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文叢立刻恭恭敬敬道:“請大人明示。”
“整肅官吏很難,但隻要解決幾個問題,便一片坦途。第一,便是足夠的權力,沒有反對之人製衡,這一點,我不缺。曆代宰輔整肅吏治,超過一半是因為並無足夠的權力,甚至鬨出過政令不出內閣的笑話。”
董文叢輕輕點頭,景國一百年前就出現過那種左相,政令離開內閣後,根本無人聽從。雖說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也說明那位左相並不適合治國。
方運繼續道:“第二點,便是斬斷利益相關。可以說,九成的宰輔最終未能完成自己的朝政革新或變法,就是因為無法斬斷自身的利益關係。試想,某位宰輔自己屁股不乾淨,如何雷厲風行?自己私欲過重,比如與某些大員勾結,另有所圖,如何能服眾?所以大多數革新變法,最後淪為黨爭、傾軋。”
“大人說的是。”董文叢道。
“第三點,便是對下層官吏的掌控,一國之主失去對底層吏員失去控製的事,在曆史上比比皆是,即便是權柄再大,若無法掌控真正與民眾接觸的官吏,整肅吏治最終也隻是空談。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的因素,比如時機,比如內憂外患,比如吏治的具體手段,比如民心,等等等等。”
董文叢道:“此番嶽陽樓文會後,您在象州的民望已經……說句大不敬的話,已經超過一國之君,所以您的權力並無問題。您是從外地而來,與象州本地的勢力毫無瓜葛,而且您一心為人族,縱然有自己的私心,也不會影響整肅吏治。您欠缺的,就是對下層官吏的掌控。”
方運輕歎一聲,道:“自古以來,就不曾有人能完全掌控下層官吏,即便是眾聖在為官時,也是如此。我所能做的,無它,儘力耳。”
董文叢看著方運,微笑道:“那下官便放下心了。”
書案之後,方運把毛筆放到筆架上,笑看董文叢。
董文叢解釋道:“您當年在寧安縣大放異彩,堪稱人族古往今來第一縣令,這您不用謙虛,即便是孔子當年擔任中都宰的時候,也遠遠不如您,更不用說其他人。有此驕人履曆,我還以為您升任兩州總督後,會認為在象州與在寧安縣一樣,定然能輕易掌控。而您不僅沒有盲目自大,不僅認識到下層官吏的重要性,甚至還很清楚根本無人能破解這個千古難題,那必然會成為一位合格的總督,所以下官便放心了。”
“碰到你這種認為上官無能的下屬,我當如何做?”方運半開玩笑道。
董文叢正色道:“攜泰山以超北海,誠不能也。您攜一粒塵埃超北海,輕而易舉,但您若儘攜象州一切塵埃超北海,這和攜泰山以超北海一樣,是做不到的事情。您很清楚吏治艱辛,也就意味著您不會被底層官吏反噬,下官必當儘力輔佐。”
方運輕輕點頭,道:“整肅吏治的第一步,便從百姓最痛恨的貪腐開始吧,本官要你連同法司與刑司,以最快的速度收集七品以上慶官的貪腐證據,並陸續公布於眾,不得出絲毫差錯,你可能做到?”
“請大人放心,下官定當全力以赴,事不成,提頭來見!”董文叢神色堅毅,目光有神。
“很好,記得每日上報詳細事項。”方運很滿意董文叢的態度,很顯然,董文叢清楚整肅吏治的第一步何等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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