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純粹簡單,離‘不為惡’的境界就越近。如果聖元大陸隻有一個人,他的世界中隻有生存,沒機會去罵人,沒機會去害人,更沒機會去殺人,那基本可以算得上無限接近‘不為惡’。稍稍複雜一點,在一座學堂,有幾十個同窗,總會有矛盾總會有摩擦,也必然會出現一個令我們厭惡甚至憎恨的惡人。我們為了自己,即便想不為惡,其實還是會有意無意間做一些錯事,比如說一些傷人的話,比如誤會一些人,這都不是我們本意,與那些真惡人不同。在學堂裡,我們大體上也可以接近不為惡。”
“但是,我們周圍不隻有學堂,我們生活在城市村鎮之中,有縣城、一府、一州甚至一國,在如此龐大的關係中,與我們有關係的人越多,我們越難保證不為惡。以一位州牧舉例,隻要他沒有違反明確的律法,比如中飽私囊、叛國逆種,我們似乎就可以說他不為惡。但實際上,一位州牧即便不違反律法,因為他的命令往往會影響幾千萬人甚至上億人,總會有一部分人的利益受到損害,對這些人來說,這個州牧就是大惡人!”
眾人靜靜聽著,隱約明白方運的意思。
“州牧若想在農事上獲得更好的考評,必然會降低種子價格,升高糧食價格,讓農夫受益,但那些吃糧食的人會認為州牧在害自己;州牧若想增強本州防護力量,把更多州庫的銀兩用在州軍,那文院的學子就會因為夥食差而認為州牧在窮兵黷武,禍國殃民。此類事情,不勝枚舉。”
方運繼續道:“身為一州州牧,若真做到‘不為惡’,那也必然是真無能。一州州牧若說自己不為惡所以要改變某項政令,必然是因為那條政令影響他升官,可能涉及政績,也可能涉及上麵某位更大的人物。一個大元帥本來在攻打某座敵國城市,若說不為惡要離開,那必然是因為攻打這座城影響他的前途,或者是知道無法攻克,或者本國力量阻撓他。不僅州牧將軍如此,那些大商行的大掌櫃也如此,任何掌管他人的人都如此。地位越高,影響的人越多,就越做不到‘不為惡’。”
方運掃視眾人,緩緩道:“周文王與其父若不對周邊部落為惡,周國便無法強大,更無法戰勝被妖蠻眾聖控製的商朝;孔聖若不為惡四海與妖界,便無法給人族一個鼎盛千年;秦始皇若未為惡六國,便不會有人族書同文、車同軌、行同倫、度量衡!”
屋子裡靜悄悄的,連那四頭妖王都盯著方運,聚精會神。
片刻之後,方運的聲音再度響起。
“身為讀書人方運,我必須要努力做到不為惡,但身為虛聖,我必須要拋掉‘不為惡’這道枷鎖!雪崩之下,一百人對一個妖蠻,我要殺那個妖蠻;一個人對一百妖蠻,我依舊要殺妖蠻;一百人對一人,我會最先拿起那柄刀,殺掉那個人。”
稍停片刻,方運再次掃視眾人。
“負百人之罪,行一人之惡,雖千萬人吾往矣!”
孟靜業心神一震,沒想到一個外人說出孟子的名言,比自己這個孟子後代說的時候更震撼人心。
方運看向狐璃,緩緩道:“回去告訴第七寒君,如若拒絕之前的條件,血妖蠻攻打第七寒城之時,便是我人族兵臨萬興關外之日。以我舌上劍,斬開雪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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