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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的玉海府非常寂靜,但南城門口外卻是另一番天地。
不等空行樓船停好,那些官員如潮水一樣湧來,迫不及待要見凱旋歸來的英雄。
不要說船上的舉人們,就連那些護送的翰林和大學士都十分羨慕,對景國來說,方運已經可以做到普通文人所能做到的極致,現在若是白天,玉海城內必然萬人空巷,全城人齊出迎接。
空行樓船停穩,方運走下樓梯,玉海府的文官之首董知府直奔向方運,可到了方運麵前,眼眶濕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身後的那些人全都眼圈發紅。
景國被慶國欺淩近百年,在近十幾年更是被文壓全國,毫無反抗之力,哪怕是有李文鷹這樣的天才也獨木難支,每一次文鬥都一敗塗地。
“我……替景國子民感謝你!壓在我們上億人頭頂的汙名,潑在我們上億人身上的汙水,今夜,一朝散儘!請受我等一拜!”
董知府深深作揖,而他身後無論是府文院的院君還是州都督,無論是二十歲出頭的幕僚文員還是七八十歲高齡的老人,一起彎腰作揖。
“使不得。”方運急忙去托董知府,不讓他彎腰拜下去,但他哪裡托得動一位成名多年的進士,終究沒能攔住,隻得作揖回禮。
大學士孔實輕歎:“國士駕臨,不外如是。”
眾人肅然,堂堂孔家大學士說哪怕一國最優秀之人出現,所受到的待遇也不過是這樣,這可以說是比文人表率更高的評價。
方運道:“我所作的一切,無非是一個讀書人應該做的,支撐景國的,不是一個兩個天才,而是每一位讀書人。”
“但,你站在最高處支撐!此次文鬥,一掃我景國百年之恥。重振我景國之文名,你功蓋一國!我必率玉海城上下官員為你聯名請功!不給你一個州侯,我撞死在金鑾殿之上!”董知府的話語擲地有聲。
“願隨董大人左右!”眾多官員齊聲附和。
王公侯伯子男共六個爵位分九級,對應九品到一品。而州侯是第三等爵位,位列三品,一州的最高的州牧、州院君和州都督三人也不過是三品。
“謝過諸位。”方運拱手致謝,他自然知道這些官員不僅僅是請功那麼簡單,他們已經在對左相亮劍。若是左相阻攔,他們必然不計一切代價展開攻勢。
一位官員道:“可惜是夜間,無法鳴鑼開道、儀仗列隊,禮數不周,還請方鎮國諒解。”
方運笑道:“沒關係,無非一次文鬥而已,要是鬨得太誇張,不知道彆人會如何說我們景國人。其實你們都前來已經是少有的大排場。”
李文鷹道:“夜深不便詳談,明日慶功會再議。方運剛從聖墟回來,應該返家休息。這次各國才俊出聖墟後直奔悟道河而來。你們好生接待。”
“是!”眾官員應聲。
“我們已經備好馬車,方運可乘坐回家,其他才俊可與我一起去驛站暫住。”董知府道。
方運看了看天邊,已經由黑變深藍,最多一個半時辰太陽就會升起。
隨後,方運在前,玉海城全體官員在後,眾人一起向城內備好的馬車走去,許多人邊走邊看鴻雁傳書。
宗午德抱怨道:“唉,我們宗家人都沒睡。那些叔伯兄弟不停給我發傳書詢問事情經過。在城外收不到,這一到城門口,那鴻雁傳書,要都是真的大雁。非把我壓死不可。”
“我比你還慘,家裡人,紀家那邊的,文院的老同學,還有各國的文友酒友,都在詢問。”
“還是我有先見之明。見勢不妙,不接受任何鴻雁傳書。”賈經安笑道。
“所以都跑來問我。”賈明義大學士白了侄子一眼。
眾人一笑。
李文鷹道:“方運,《文報》有人找你,你怎麼不回話。”
“你們自己看吧。”方運無奈地地解除官印隱匿鴻雁傳書的功能,眾人隻看一眼就沉默了。
數以千計的鴻雁飛在方運的上空不斷盤旋,而且不斷有大量的鴻雁飛過來,實在是太多了,除非成大儒一念化百,否則誰也沒辦法在短時間看完這麼多鴻雁傳書。
聖前舉人、疑似星之王、聖墟大贏家和文壓慶國的種種頭銜榮譽加一起,讓方運成為聖元大陸的焦點,現在聯係他的人太多了。
“算了,《文報》的約稿我幫你推掉。《文報》本想趁現在做一個有關你的專題,天亮前在各國刊發。”
“是增刊?”方運問。
“自然。”
眾人露出羨慕之色,不用想,必然是文鬥一州讓《文報》編審院不得不出增刊,完全是方運引發的,一人引動《文報》增刊,一點不比在《聖道》三詩同輝差。
眾人正聊著,大地突然輕輕一震,就在所有人以為隻是一次普通地震的時候,一道橫貫南北的巨大空間裂痕出現在天空,那空間裂痕漆黑如墨,仿佛把聖元大陸的天空一分為二,擋住群星的光芒,在深藍色的夜空中格外醒目。
一些雜物從裂痕中掉落,有樹木,有碎石,有河水,甚至有數百丈的高山一同跌落。
空間裂痕周圍還有一些小的空間裂縫,分布雜亂。
“怎麼回事!”眾人大驚,齊齊望著那可怕的裂痕。
方運和幾個舉人突然一愣,因為恰好一座山從巨大的空間裂痕中掉出來,那分明就是聖墟中龍崖的山,眾人都曾進入過龍崖,對那山的形狀非常熟悉。
但是,怪異的事情還在後麵,那些雜物還沒等落地,半空中又出現新的空間裂痕,正好位於那些雜物的下方,讓那些雜物全部掉入新的空間裂縫中,消失不見。
聖元大陸好似成為兩個空間的中轉之地。
而且那新的空間裂縫散發著一種極為恐怖的氣息,每個人都如同陷入深深的噩夢之中,一動也不敢動。
方運也無法動彈,但發覺懷裡的霧蝶動了動,然後繼續沉睡。
不多時,空間裂痕漸漸變小,眾人的身體才恢複。
“那不是龍崖的山麼?”李繁銘問。
在場不止這些舉人去過聖墟,李文鷹等大學士也有數人進去過,都認得那座山。
方運突然想起在聖墟的所見所聞,想起那個龍頭靈骨的話,輕聲道:“聖墟碎了?”
孔實輕歎道:“還是碎了。”
眾人看向這位孔家重要人物,顯然,孔家人知道的比彆人都多,這次聖院決定讓更多舉人進聖墟,孔家人出了大力,甚至舍棄了一些名額。
“若是方便,孔兄不妨詳說一二。”賈家的大學士道。
孔實道:“其實也不算什麼秘密,很多世家的人應該都已經推斷出。聖墟這些年一直在變化,兩百年前,就有一位孔家大儒預言聖墟撐不到三百年,若有異變,聖墟必毀。先是文曲星動,又是文曲星照,如此大變又牽扯到聖墟,聖墟崩毀也是理所當然。”
方運想起了那個忠心耿耿的星蠻人牛山,牛山和犬析沒有聖院力量接引,應該還在妖祖門庭,但他們兩人生長在聖墟,不知道會不會被這次聖墟劇變影響。
遙遠的西北大草原,一道百丈空間裂縫從天空出現,隨後大片碎石掉了下來,和碎石一起掉下來的還有一頭犬妖將和一頭牛蠻帥。
“救命啊!”一頭犬妖將大喊。
“狗叫什麼!啊……疼死了我了!”牛蠻帥痛呼。
巨石落儘,兩個妖蠻從石堆中爬出來,牛蠻帥身上又青又腫,但沒有出血,那犬妖將則很悲慘,一身傷口,正在用氣血彌補。
“這……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沒見過這片星空?不過這月亮倒是咱們聖墟的月亮。”牛蠻帥疑惑地道。
“你看文曲星的位置,隻有在聖元大陸看到的文曲星才是永恒不變、高懸正中,這裡應該是聖元大陸。”
牛蠻帥用鼻子嗅了嗅,道:“元氣稀薄,但很舒服,比聖墟好太多,很可能是傳說中的聖元大陸。唉,沒想到聖墟和半個妖祖門庭都塌了,回不去了。”
牛蠻帥坐在岩石上發呆。
犬妖將搖著尾巴走過來,伸出前爪搭在牛蠻帥腿上,道:“你怕什麼?咱們認識那麼多人族,直接去找他們就好。據我觀察,人族比血妖蠻好多了。”
“也是,月皇陛下那麼厲害,我們找人打聽一下就知道。”
“不過,你確定他們不會把我們當血妖蠻殺掉?”犬妖將道。
牛蠻帥沉默不語。
“我至今弄不懂月皇陛下叫什麼,我們直接問月皇,彆人未必知道啊。”犬妖將道。
牛蠻帥點點頭,道:“我至今也不知道月皇陛下叫什麼,那些人有時候叫方運,有時候叫方鎮國,還有什麼方雙甲、方五甲、方聖前、方師,我都不知道換成妖語是什麼意思。”牛蠻帥不斷用手拍自己的腦袋,希望可以把自己拍得更聰明。
“我們先混進血妖蠻裡,找機會尋找月皇,隻要咱們不親手殺人,月皇陛下就不會責罰我們。”
“說的也是。走,先找個血妖蠻部落落腳!”
一個牛頭人和一條大黃狗離開碎石堆,在夜色中前行。
“你說月皇陛下到底叫什麼?”牛蠻帥輕聲問,牛眼裡有些傷感。
“彆問我,我是狗腦子。”犬妖將不滿地晃著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