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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運好像毫不知情,再次升堂後,於典史入堂稟報。
“下官於八尺見過大人。”
“於典史回來了,倪賢一案,本官已經宣判。”方運道。
“但是下官經過探訪,發現倪賢行事之惡劣遠超想象,不僅有文府書院的學生與先生前來揭發,一個自稱呂萍伯父的人也找到下官,說要告倪賢奸殺呂萍!”
在聽到於八尺提出此事後,縣丞陶定年與主簿申洺恍然大悟!
怪不得宣判倪賢的時候方運隻字不提呂萍之事!
之前倪賢不僅是未成年,而且是童生,有雙重保護,哪怕加入奸殺的罪名,也會從輕處理,流放二十年已經是上限。
但現在,倪賢不是童生!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倪賢父子再一次被帶到堂上,第二次擔任被告,由呂萍的伯父當原告,起訴倪賢奸殺呂萍。
這一次,倪括沒有被加刑,但其子倪賢卻被加刑三十年!
等到倪賢成年後,將流放邊疆,當五十年的苦役!
苦役不是普通的民夫,普通民夫有許多權利,吃飽穿暖,有病會得到救治。
罪犯苦役吃不飽穿不暖,哪怕生病了也不會有人管,而且做著最苦最累的事,那些民夫做不了的都歸苦役。一旦遭遇妖蠻攻擊,軍隊可以隨意放棄苦役撤離,若是放棄民夫則會承擔罪責。
沒有任何人當苦役二十年而不死,方運現在把苦役加到五十年,就是要殺倪賢!
倪賢母親再次哭暈。
在倪賢之母暈過去後,所有人都沉默了,都清楚方運這次的判罰的確重了,但是,若站在呂萍、田錄和那幾十名被害者的角度考慮,倪賢死不足惜!
許多人明白,這是景國也是人族曆史上第一次對書院欺淩進行如此重的判罰,必然會進入法家曆史。甚至可能會被寫入蒙學,成為每個人必讀的事件,震懾每一個想要欺淩同窗的人。
同時,也是第一次先剝奪文位再以其他罪名進行再次審判的案例。這個做法的意義同樣重大,這是在警告那些有文位的讀書人。
文位可以保護他們一次,但不可能庇護一生!
若在幾百年前,離千年不戰條約很遠的時候,這個判決必然會遭到大量讀書人甚至法家之人的反對。
但現在人族麵臨妖蠻全麵進攻的威脅。這是一個真正的大亂世。
亂世用重典!
正是知道這一點,禮殿和刑殿才同意方運剝奪倪家父子的文位。
敖煌默默地看著縣衙發生的一切,不斷思考,不斷學習。
法家舉人夏京恩望著方運,突然鼻子一酸,因為他回憶起方運崛起的這近一年的時間,幾乎都是在被阻撓,被陷害。
“方虛聖無法解決雷家和宗家,無法化解十國之間的仇怨,但在儘可能地減少人族的內耗!哪怕在後世可能因為這個判例被法家人攻擊。他也毫不在乎。他,大概是不想彆人遇到和他相似的痛苦。”
夏京恩默默地想著,慢慢握緊拳頭,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最成功的選擇,便是當方運的私兵。
夏京恩手握官印,進入論榜,發現認為方運處罰過重的言論占據了大多數,許多人選擇了沉默。
不過,夏京恩很快發布了自己的見解。
不多時, 夏京恩的文章下麵有許許多多讀書人支持。連一開始認定方運處罰過重的人也來道歉。
下午方運繼續審判其餘的民事訟案,有四個訟案需要仔細查證,延後到明天審判。一直到太陽落山,還有三個案件沒有處理。方運宣布等吃完晚飯回來連夜審案。
後衙飯香飄飄,方運離開大堂,與夏京恩等人一起向後衙走去。
夏京恩緊跟方運,看著這個身高不如自己、年齡不如自己卻在各方麵遠超自己的人,心中升起淡淡的景仰之情。詩詞靠天賦,經義靠苦讀。但這個案子從頭到尾的審理卻不是天賦和苦讀能促成的,若心中不懷天下,絕對不會做出如此判決。
走了幾步,夏京恩道:“大人,學生大概明白了您的意圖,是用倪賢父子來震懾後人,樹立人族公正形象,減少人族內耗,隻不過,哪怕發生類似的事,以後的判罰也不可能如此重,這對倪賢父子是不是有些不公平?您也不詳細解釋,寧可背負酷吏的罪名,會不會太委屈了?”
方運邊走邊道:“兩界山上,億萬士兵之魂,何曾喊過不公?萬裡草原,千萬戰死英靈,誰曾訴過委屈?”
“學生懂了。”夏京恩望著方運,越發覺得眼前的身形高大。
“我們不是開始,也不是最後。”方運的語氣有些傷感,但又透著堅定。
夏京恩低聲道:“若真有十八層地獄,若真有輪回,那下一世,倪家父子大概會感激您吧,因為,您定了他們的罪,也洗清他們的惡。”
“法即禮。”方運道。
夏京恩一愣,反複揣摩。
敖煌卻有些弄不明白,憋了半天,嘴裡冒出一個粗俗的詞語。
“牛逼。”
吃過晚飯,方運照舊與楊玉環等人閒聊一陣,之後才去縣衙大堂繼續審案。
等審案完畢,方應物笑著走過來,道:“大人,您失策了。”
“失策了也好。”方運微笑道。
就在今日清晨,方運得知刑房總書要耍花招後,猜到一部分人會鬨事,便讓方應物派人暗中觀察,無論誰鬨事,直接抓捕。
結果方運第一場審案十分巧妙,他們找不到時機,而第二場氣氛突轉,方運先擒下文府書院的洪院長,隨後以法典震懾全場,最後以人族前所未有的重判結尾,徹底打掉那些人的氣焰。
於是就造成了方應物派人觀察了一天,最終一無所獲。
夏京恩道:“大人,刑房積累的案卷文書超過三百份,許多案件是寧安縣官員設的絆子,還有一部分是計知白甚至之前的縣令覺得棘手的案子,一直拖到現在還沒處理。如果所料不錯,他們會逼我們在短時間內解決那些棘手的案件,讓您出錯,從而影響殿試評等。”
方運問:“京恩,我的判案風格和手段你可了解?”
夏京恩答道:“略有所知,等您判案多了,我會摸清規律。”
“那便好。我再審案三天。三天後,除非是影響極大的案件,否則所有民事訟案一律交由典史負責!你便負責輔佐於八尺,處理所有的民事訟案。至於刑事獄案則交由本縣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