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的大學士看到宗明不斷磕頭,鮮血流了一地,全都嚇懵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過了好一會兒,他們全力思索推演,才意識到一個可能,急忙跟著宗明一起跪下,一起磕頭。
最後,所有人磕得頭破血流,全都昏死過去。
舊桃居,涼亭。
宗莫居一直沉默。
“你們宗家倒是出了個麒麟兒。”方運依舊望著半山桃花,眼中並無一人。
宗莫居沒有回答,依舊在思索方運的那些推演,思索方運講述的內容。
他遠勝宗明,在方運說出那三句話後,瞬間便明白了方運的意圖,並瞬間與方運這些年的革新聯係到一起。
過了許久,宗莫居艱難地張開口,道:“我也曾推演,但看過你的推演才發覺,你的推演能力,遠在我之上。都說世事如棋局,可棋局終究不能與世事比。”
方運道:“無論是推演也好,思考也罷,我們的一切思想和行動,本質上由一個又一個規則決定,我們用這些規則去對待一切事物,包括看待我們自己。這種規則,可以叫做框架,可以叫做思維模式,可以叫做思維模型,可以有很多叫法。最可怕的不是我們不懂這些規則,而是我們認為自己掌握的規則是正確的,這也是限製個人發展的根本原因甚至可能是唯一原因。”
“你看這萬界的聖道,就是萬界的規則,在我們看來是絕對正確的,但實際上,萬界的規則一直是在變化,可以變多,可以變少,可以變強,可以變弱。有些看似絕對正確的萬界聖道規則,若放到無限大,便會發生改變,放到無限小,同樣也會改變。”
“我的推演之所以勝過你,是因為我掌握更多的思考規則,每個思考規則比你更精確。同時,我還堅信,一定有規則比我所掌握的規則更好,在我的眼中,萬事萬物都是變化的、發展的、前進的,無論是外界,我自己,還是我用來衡量一切的規則。如果某一天,我認為自己完全正確,對彆人的批評全盤否定,不再接受新興事物並堅決批判,無法從相反的角度看待問題,認為自己改變不了,認為自己無法進步,認為自己沒有更遠大的理想,認為自己做不到,那麼,就是我變愚昧的開始,也是我停下腳步的標誌。”
宗莫居緩緩道:“我並未停下腳步。”
“是啊,你並沒有錯,你隻是走得太慢了。”
宗莫居愕然,滿心苦澀。
“我與孔長遜見麵之事,你應該有所聽聞。”
宗莫居輕輕點了一下頭。
“那天離開後,我突然無比羨慕孔長遜。”
方運望著遠方。
宗莫居緩緩轉頭,看著方運的後背,突然發現,他的背影並沒有那麼高大。
因為壓在他肩上的東西太多太重。
舊桃居中,隻有風聲與桃花落地的聲音。
“三日之後,我在寧安城外等你化身。西月樹已經凋零,北月樹也當枯萎。這是一部分書,以及助你毀滅北月樹的兩物。至於以後,有緣再見。”
方運右手一擺,一點神念與一滴聖血飛出,還有一件殘破的祖寶。
神念進入宗莫居的眉心,聖血懸浮在宗莫居麵前。
宗莫居看著方運的聖血,目瞪口呆。
方運的聖血竟然宛如一顆星辰,正在孕育生命,這是聖祖之血才有的現象。
“三日後見。”
方運說完,一步一步踏著虛空,向上登天梯,越走越高,一步千丈。
高空傳來方運吟誦詩句的聲音。
人間四月芳菲儘,
山居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出,
不知轉入此中來。
“好詩。”
宗莫居坐了許久,才收起聖血,神念中的書籍,經常讀著讀著突然停止。
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文膽。
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聖道。
日月輪換,淩晨的東方,浮現淡淡的白光。
宗莫居未能讀完所有書。
突然,宗莫居想到聖念世界中那些同班小同學的話,又想起方運的話,展顏一笑。
“是啊,我走得太慢了,這不是錯,自以為正確,便罪不可恕。”
宗聖深吸一口氣,雙目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