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這個代天選王的規則也有不少弊端,名正言順是一回事,如果上任王和麒麟都死了,宰塚掌權代政,等麒麟長大的時間少說十年,長的到了三十年後麒麟依舊沒有選王的事情也不是不存在的,更何況這樣的王者出身不定,對著朝堂簡直一頭霧水,比世襲製的要麻煩險惡的多。
好消息是舜國的三公都還是好人,玉江雖說計劃周全,但不免也有犯傻的時候,這時候那一個老頭兩個老太太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不然想想一個孤女【當然她也不是個單純的孤女】突然登基當皇帝,除了有天帝的免死金牌和麒麟的護持不用擔心被朝臣弄死,也就是安安心心當個傀儡的命了。
一下午蓋了一百七八十張詔書,一張上麵三個印,蓋之前還有逐字檢查一遍,雖說幫手不少,但費心勞神也是不少。
晚膳,玉江和徇麒麵對麵的坐著,因為桌子本來就不大,所以徇麒也沒在是【挨著主上的手臂】還是【看著主上的臉】這兩種座位選擇上糾結些什麼。
玉江拿著勺子慢慢的喝湯,隔著蔥蘢的熱氣,突然出聲說:“‘諒曉’這兩個字怎麼樣?”
徇麒猛然抬頭,碧藍的眼鏡滿是不敢置信的光芒。
“諒節之士,冥冥之中,獨見曉焉。”
玉江緩緩把湯喝進嘴裡,並沒有抬頭回望他:“我覺得這兩個字不錯,你呢?”
“好。”雖然失手掰斷了筷子,但徇麒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毫無破綻:“很好。”
我很喜歡。
十二國中,隻有得王寵愛的麒麟才會有額外的名字,比如延國六太,奏國昭彰,範國梨雪,名字是一種認可的態度。
而在舜國,王為麒麟取字,便代表著約定,舜國六代先王皆是退位而死,六代麒麟皆是舍身殉葬,王若為麒麟取字,意旨便是有朝一日君王失道,則麒麟必須舍身殉葬。
麒麟若是接受了這個稱呼,便也等於決定了於王失道之時與其同死。
比起天帝定下的麒麟選王的規則,徇麒認了這個名,便不會在再一再二再三再四的選擇王者。
玉江知道這個青年私下裡有多麼的多愁善感,有多麼的溫和眷戀,所以十幾年前哪怕徇麒癱著張臉說自己怕黑想和主上同睡,玉江考慮著麒麟的戀主癖,也是不可無不可的同意了。
但當時她確實沒法給徇麒一個名字,玉江前幾年就算在浮春宮內都要小心刺殺,什麼借力打力搞平衡,彆看過兩個月把所有刺頭聚到連州再放把火好像就能解決問題,但為了這一戰的前期準備根本不可言說,玉江不覺得自己在隨時會死的情況下還要拉上一個人是明智的,所以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了,這個名字才被提上日程。
百裡路已經走了九十九裡半,臨門一腳而已,跨完了這一步,之後便是晴空萬裡!
沐浴完畢,徇麒一言不發的走進來,上了臥榻,半坐身後伏在她肩上沒動,玉江便抬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他的頭發。
畢竟等了這麼多年,激動一下可以理解。
麒麟等著一個同生共死的約定等了十四年,每一次新年朝會都滿懷期待卻又失望而歸,十五年將至,終於來了。
至於徇麒的反應,玉江也就隻能動動脖子,散散潮氣。
果然還是哭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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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江稍微恢複些知覺時覺得整隻左手都是麻的,隻覺得果然如此,徇麒還是扔了被子扒到她身上了,媽呀這一壓一整夜待會兒還是叫人給她按按吧……
又眯著眼睛緩了一會兒,玉江稍稍用力,睜開了格外疲憊的眼皮。
朦朧中眼前是一片的雪白。
……?
“玉江前輩?”酸麻的左臂上傳來一股溫熱的力道,少年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想起:“玉江前輩,是醒了嗎?”
“玉江前輩?”
那人搖晃的非常小心,玉江艱難的向左轉了轉頭,模糊中出現了一片藍紫色的光團。
她仔細的辨認了半天:“幸村?”
聲音小的出乎玉江的意料,她自己都沒聽清。
幸村精市壓抑著舒了口氣,像是怕驚到她一樣小心的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玉江前輩?”
“嗯。”
雖然有點遲鈍,但幸村的動作碰的她好癢的,她想伸手去撓一撓,又被幸村小心的攔下來:“還在輸液,前輩先不要動了,我去叫醫生。”
耳邊是有些匆忙的腳步聲,玉江躺在床上靜靜的思考了一下,她這是……回來了?
這次來的醫生不是佐藤小姐,而是另外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子,玉江對這家醫院的了解頗深,當年高千穗桐子找醫院時她查了不少資料,所以知道這個老頭子的照片掛在醫院官方網頁最上麵的一排,這意味著他是這家醫院的招牌之一。
招牌老先生擅長外科手術,常年飛在各種私人可以持有槍械的資本主義國家處理各種槍傷。
玉江自打醒過來還沒覺得哪裡特彆疼,但老先生掀開她的被子正在查看腰側,這意味著她腰側肯定是中槍了,但是怎麼中的……
想不起來了。
檢查速度很快,據幸村說這已經是她出手術室的第九天了。
她回複的還算不錯,當然這可能是因為這發子彈隻是從她的腰側穿了過去,雖然傷口很深,但畢竟沒有破碎的彈片之類的埋在肉裡,感染的可能性小,倒是內臟受到的震蕩很大,據說她到了現在造血功能都隻有常人的三分之一不到,胃部也有大範圍的出血,膽囊直接就摘掉了。
急救時發現了兩個人,高千穗玉江因為本身就在醫院登記著,還是記錄在冊的vip,住院部直接轉了醫生給她安排了手術,另一個青年雖然也得到了急救,但因為那枚子彈射進了他的身體,所以哪怕玉江算是幫他擋了些力道,這個小年輕是不用早早去天堂了,但散開的彈片依舊需要動好幾次手術才能依次取出來,到了現在他依舊在加護病房裡沒有醒來。
檢查完畢,醫生也都走了,幸村倒是多留了一會兒,給她倒了水準備了毛巾,然後也告辭跑去做理療了。
玉江靠在床頭抬頭看看,透明的塑膠管連著藥水,一滴一滴的滴進她的血管裡,因為造血功能遭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破壞,她每隔兩天還要輸進一包鮮血,昏睡的時間格外的長據說是後腦撞到了欄杆,總之一切事情都有科學的依據作解釋。
可惜她一個字都不信。
當然,醫生查出來的肯定都符合她現狀的。
高千穗玉江模糊的記憶隻到那天半夜,徇麒,也就是諒曉麵無表情的流眼淚,最後她又去洗了一回澡,然後回寢宮睡覺的時候諒曉不出意外的隻在床上留了一床杯子,玉江隻記得兩個人猜拳了四五把最後輪到她睡在外側,再然後就……
匕首——!
手背壓在眼睛上,玉江在棉被下的另一隻手小心的碰觸到應該是槍傷的地方,隔著厚厚的紗布根本碰觸不到什麼。
但作為地仙之首,作為舜極國的君王,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槍哪怕是熱武器、說到底是凡器,凡器本就不會傷到她!
這個傷口會出現,甚至到了現在還沒好的原因,她的造血功能出現障礙的原因——是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是冬器!
——麻的,臨進門前讓人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