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一道選擇題,其實完全不需要猶豫。
高千穗玉江伸出手指點了點,拿了手機就準備走。
比起跟吸血鬼談話,還是去看周防尊比較有意思。
懷抱著也許今晚能看到一場盛大的煙花的心理,高千穗玉江滿懷期望的期待著周防尊的死亡——隻要他死了,那麼一切都好了。
但是他死了又很可惜。
那樣的火焰也許不會再見了,就算出現了新的赤王,那個人也不會是周防尊,那個人的火焰,也不會是那種味道了。
高千穗玉江也許會為此稍微猶豫一下,但是她的最終選擇是不會變的。
周防尊王劍的崩毀是不可逆轉的,吸取力量代表著拖延,不代表著痊愈,你也不能說高千穗玉江沒有私心,但是她就是想試試,看周防尊是否會為了討伐而放棄生命。
在高千穗玉江這裡,這其實是個悖論。
有的事情需要死亡來證明,但死亡,同時代表著這樣的東西不會再有了。
也許證實了以後會後悔,但高千穗玉江是真的想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像是她想象中的,獅子一樣的人。
現在,周防尊應該是最接近的人——隻要他能為了理念死去,那麼他就是了。
隔了差不多快六個小時,她回複了周防尊的郵件。
簡單直白的毫無遮掩,她問【死了怎麼辦?】
周防尊的回答很快,估計今天他已經睡醒了,手機也難得的放在了很近的地方。
這個男人給了她兩個字。
【無聊】
高千穗玉江抱著手機就笑了。
但願到時候,你做的,能和你說的一樣啊,尊。
雖然幾個小時後也許會很惋惜,但這個時刻,她單純的,滿足在天空中一直燃燒的那輪紅色太陽的火焰裡,不斷地期待著,墜落那一刻的光華。
高千穗玉江心情非常好,她的手機上有周防尊的照片,是前一次談話的時候拍的,大概就是安靜睡著的王者,和周圍嬉鬨的臣下這樣的場景吧。
真是看一看這個男人的臉,感覺心情都能更好一點的樣子。
那即是周防尊,也是她所憧憬的自己。
如果周防尊作為一隻獅子死去,那麼這個男人,大概就是她的神了吧。
歐瑞爾是贗品,是一種求不得的幻想,但是尊……
“是真的喲。”
高千穗玉江看著屏幕的眼神超乎常理的溫柔,一種……跟“高千穗玉江”這個人應該有的感情完全不搭邊的溫柔。
關了手機,她拐道去了趟休息室,這種睡衣一樣的麻布袍子可不適合打架去,她記得原凜花說過,會在休息室給她準備替換的衣服來著。
休息室在二樓,下麵就是麵試場所,成百上千渴望成名的少女們排著隊準備進入夢想之地,就算高千穗玉江五官一直處於壓製狀態,樓下不斷響起的音樂聲或是笑鬨聲也大都能聽到一些。
比起鳥兒們嘰嘰喳喳的聲音,高千穗玉江更喜歡用另外的一種響聲來形容這些少女的笑鬨聲。
——搖錢樹響的時候,就是這種動靜。
雙重好事的加持讓她的心情更好了,直到推開門之前,高千穗玉江那張圖省事沒表情的臉上,都一直掛著難得的笑容。
“我以為,”高千穗玉江皺起眉頭,聲音裡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悅:“這應該是我的私人地盤?”
那一眼黑壓壓的帶著烏雲閃電,讓一般人見了,估計立刻就能跪下,但是那個男人卻毫無所覺。
他瘋狂瞪大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仔細看來,眼角其實已經撕裂開了。
他半跪在沙發上,雙手緊緊扼住身|下女人的脖頸,力道大的手臂上爆出了青筋,同樣的,滿麵痛苦的女人正不斷掙紮,她的雙臉漲得通紅,纖細的脖頸已經被扭曲成了奇怪的弧度,眼睛裡除了祈求,還有抹不去的嘲弄。
這個男人高千穗玉江認識,演藝部的一個副部長,這次的評委助理之一,私下裡為人有點不計較,但是工作能力十足的強。
至於這個女人……
踢開腳邊的外套,高千穗玉江用腳尖撥拉了一下,短外套的胸口處貼了個寫了數字的紙牌。
這個女人,應該是來參加選拔的。
潛規則啊……高千穗玉江嗤笑一聲,但是意外的,她並沒有動。
因為那個女人的眼睛裡,盛滿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明悟。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她白皙的雙臂艱難的纏上男人的肩膀,那雙眼睛裡壓著說不儘的嘲弄、厭惡、無聊和恐懼。
但是她依舊笑的很好看,接在已經變形的脖頸上的,那顆頭顱所展示出來的笑容,依舊帶著抹不去的媚意。
她的聲音壓在嗓子裡,斷斷續續的幾乎不成人聲,但是在高千穗玉江被感官反饋到大腦的認識中,這個女人的聲音很好聽。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畢竟高千穗玉江看人是不靠眼睛的,這個女人在她眼裡,隻是一個即將死去到麵部都有些扭曲的普通人,但是不同於眼睛所看到的,高千穗玉江的所有感官反饋好像被篡改了一樣——像是有人不斷告訴她,這個女人很美。
再看看,就覺得這個女人真的很美了。
這種感覺很奇妙,像是遇見了一個拙劣的催眠師,又像是做了一場並不安穩的夢。
一邊受到蠱惑,一邊又冷靜的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高千穗玉江足夠相信自己的下屬,能到現在還留在朝日沒被開回家吃自己的,肯定不會做潛規則這種蠢事,而且還鬨出人命什麼的。
他沒問題,就是這個女人有問題了。
那種果然如此的眼神……
高千穗玉江站在那裡沒動,看著女人最終被掐死,那個男人像是瘋了一樣在屋子裡團團轉,然後終於在櫃子裡找到了一把裁紙刀,跌跌撞撞的跑回來,然後像是突然看到了高千穗玉江一樣,這個每次見到她都會束手束腳的男人,瘋狂的大喊著“她是我的!”這樣的話,舉著那把裁紙刀,衝著高千穗玉江撲了過來。
微微向左邊一側,高千穗玉江抬起手肘頂住男人的胸口,抬手用手背食指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
伴隨著細小的微光和裁紙刀落地的聲音,他眼中的紅色慢慢褪去了一部分,不甘的發出了嗚嗚的聲音,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抬腳給他踢遠了點,高千穗玉江饒有興致的走到了沙發前。
那種不斷傳來的催眠完全沒有消失,而且隨著距離的拉近越來越強烈。
翻起的白眼是美的,舒張的鼻孔是美的,無法合死的嘴唇是美的,扭曲的脖頸是美的,不斷抽搐的四肢也是美的。
高千穗玉江伸出食指在這個女人挺立的鼻梁上劃了劃,覺得這種能力真是有趣。
“明明是那麼醜陋的黑色,居然還覺得挺好看。”
她的手滑到女孩兒的嘴唇上,那種催眠還在死不放棄的試圖摧毀高千穗玉江的理智,那種感覺更像是有人在你的理智之牆外麵砸門,吵鬨,但是可以忽視。
雖然麵前是一具醜陋的女屍,但是感官卻像在欣賞一副除了美無法形容的名畫,高千穗玉江挺稀奇這種感覺的,所以慢慢悠悠的幫她合上了嘴巴,末了,兩手稍微用力捏住了她的頭顱,想把她的腦袋正回去。
世人總是挑剔的,各人看到的美都是不同的,高千穗玉江習慣性嫌棄人,而且為人比較實際,一般沒什麼審美細胞,就算她學過作畫,也學過音樂,但就是感受不到那種【大師感情精神淋漓儘致的體現——某次美術展跡部景吾語】。
看在這個女人確實讓她體會了次被美到了的感覺,幫她正正腦袋倒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