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站你身邊的婦人是誰?”
男人的聲音突然在頭頂響起。
沈閱雖然立刻聽出他是誰, 但還是嚇了一跳,微微打了個哆嗦。
她轉身,同時外麵大袖衫的廣袖一垂, 飛快將紙條塞進了裡麵上襦的窄袖裡。
雖然她動作不慢,並且神態也轉換的較為自然,可是以秦照的警覺, 自是瞧見了她藏東西的小動作。
隻不過, 他並未揭穿,隻是好整以暇,麵容平靜的垂眸看她。
不帶半分壓迫感的, 純粹散漫隨意的那種注視。
沈閱迅速收拾了散亂的思緒, 倉促轉頭去看, 四下裡已經沒有再尋見華陽郡夫人主仆那一行人身影。
李少婉二人看秦照過來,都自覺避嫌了。
沈閱這才重新抬眸對上秦照詢問的目光道:“有位華陽郡夫人, 殿下有聽說過她嗎?”
寧嘉長公主的所謂“故人”,雖然秦照比寧嘉小了十多歲,可都是在宮裡長大的孩子,若對方真與寧嘉長公主交好到都能僭越身份的地步……
秦照至少也該知道這人的。
因為在後院那會兒察覺了寧嘉長公主的態度古怪, 沈閱這會兒就格外在意,說著話, 分外注意秦照的神色變化。
秦照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隻是聽她提起那個名字時眉眼之間平添幾分煩躁的陰鬱。
他輕道:“她回京了?”
語氣實在太輕, 又是隨口一問的態度, 恍惚到更像是自言自語。
“嗯。”沈閱如今和他綁定了婚約,又得了外公囑咐,自覺站隊的覺悟自然是有,見他反應不算太大, 也就抱著試探的態度實話全說了:“方才站我旁邊的那位就是,而且據她說她是與我亡母之間頗為熟稔。”
果然,感覺沒錯,她此言一出,秦照眼底煩躁的冷寒之意瞬間更盛。
沈閱佯裝毫無所察的莞爾勾了下唇,再說下去:“可我覺得她不像我娘的朋友,雖是主動搭訕,可是與我說話時卻是夾槍帶棒的,仿佛惡意很重。”
她都引導這份上了,是用了點小心機,想等著秦照繼續追問細節,以便於判斷更多信息。
奈何……
這位安王殿下沒有按照套路出牌。
他隻是垂著眸與她對視片刻,後就輕嗤一聲,手攬過她肩膀,將她帶著重新麵向喜堂的方向站好,後才不緊不慢道了句:“那個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以後若再遇見你自管直接繞開她,不必理會。”
這麼說來,他還當真是識得那位華陽郡夫人的。
沈閱心裡突然就被貓爪子撓了似的,反而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但是看秦照這態度,對對方也有點諱莫如深,她現在這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未婚妻,也不好太沒邊界感,於是就斟酌著暗戳戳使壞,語氣猶疑又為難道:“可是她有誥命在身,我看長公主殿下待她都格外客氣幾分,我……平時是能繞開她走,可她若是主動找上來……”
秦照比她高出一個頭,她看著他說話時得要仰望他。
為了不叫自己這番話顯得太刻意,她還故意低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手中團扇。
秦照偏過頭來看她。
身旁的少女螓首低垂,今日為了出行方便,特意挽了個高髻,背後沒有披發,低著頭時剛好是將一段白皙修長的後脖頸展露無遺。
天光之下,就連少女皮膚上細小可愛的絨毛都分外清晰。
秦照心神一蕩,忽略掉周遭的喧囂,心底隱秘的浮出一絲躁動。
下一刻,他忽的用力咬了下舌尖,以尖銳的痛感將自己心中一瞬間升起的邪念壓下。
所有的情緒轉換,隻在一念之間。
下一刻,他便若無其事的抬手。
寬大溫熱的掌,罩在了沈閱頸後,將那一抹白膩又招人的景色整個蓋住。
同時,男人淡漠的聲線也自頭頂壓下來。
“下月十六。”他說。
男人掌心的粗繭觸上肌膚,本來還在窮儘心思耍小心機的沈閱,不知怎的,那一點觸感竟是叫她頃刻回想起那一日在皇宮假山後麵發生的事。
那是她十六歲的年紀裡,經曆過的最出格羞恥之事。
尤其——
是在後來得知秦照輕薄她甚至都不是因為被人暗算所致。
這會兒她腦子裡也不知是怎麼想的,不僅沒顧上秦照剛說了什麼,同時竟也直接忽略了周遭環境,隻恐是秦照又要故技重施,對她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