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緒這話, 如是平地驚雷。
沈閱也不知怎的,心上猛地揪扯了一下。
倒不是真的被秦緒挑撥成功了,隻是……
當前的大環境便是如此, 彆說是達官顯貴了, 就是普通稍微能多養得起幾口人的富戶家的男子,也是要娶妻納妾, 享齊人之福的。
她甚至也從沒覺得秦照這輩子就會隻守著她一個女人過, 但可能真的是這段時間秦照對她太好,甚至叫她自欺欺人的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 得過且過的從不主動去想。
不去想,如果她當真於子嗣上毫無指望,後麵該如何安排。
也不去想, 他這般年歲未曾成婚, 在南境那邊的王府是否也有一二紅顏知己相伴, 在等著他。
此刻秦緒這番話,就像是當頭棒喝, 仿佛凶狠的按著頭一樣,逼她不得不直麵她一直在刻意忽視逃避的那部分現實。
心裡, 是有些猝不及防的微疼和難過的。
想想她和秦照從相識到如今,也不過才隻有短短三月,這個人已經強勢入侵, 在她心中占據了如此沉重的分量,沈閱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一重認知,也叫沈閱狠狠的驚了一下。
她微微捏緊手中的團扇,臉色也著實稱不上太好看。
秦緒見她終於止步,就知自己這是擊中了她的痛處。
女人就是女人,成天到晚腦子裡想的最多的也不過就是男男女女情情愛愛那點事了, 爭風吃醋都是本能。
他神情冷蔑的踱步朝女子僵硬站直的背影走去。
卻又恍然想起——
當初的沈閱在他的東宮後院卻一直都是個識大體,進退有度,從不爭風吃醋和耍小性子的合格太子妃。
她甚至還能將他後宮的那些女人全部安排的妥妥帖帖,包括時常僭越,無傷大雅到她麵前使些小手段膈應她的柳茗煙,她甚至都能沒有半點脾氣的一再容忍。
做他的太子妃時,寬容大度,有容忍雅量;
如今嫁給了秦照,她反而斤斤計較……
為了秦照身邊有彆的女人受挫?
秦緒原是準備拿捏她的,卻不想這一戰剛打響,也猝不及防的同時往自己心上先插了把刀。
在感情的事情上,男男女女本質上都一樣——
隻有對他未曾放在心上的人,才是無所謂的。
曾經他以為沈閱隻是性情冷淡,太過端莊無趣……
這會兒卻像是被他自己精心設的試探局狠扇了一記耳光。
心中妒火,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他繞到沈閱麵前,就隻走了幾步路,卻已然是麵目猙獰,十分可怖。
暫且壓下自己心裡不平的那一塊,他譏誚的盯著麵前明顯受到打擊而顯得無措的女子:“你不知道?”
沈閱的思緒被他強行拉回。
她腦子這會兒有點亂,反應就慢了幾分。
手指攥著,用力的掐了掐掌心,試圖以痛感來刺激自己儘快冷靜。
秦緒看著她這失魂落魄的模樣,明顯是有幾分滿意的,繼續火上澆油:“安王他今年二十有四了,彆說是皇親貴胄,就是一個普通市井人家的兒子,又哪有無緣無故拖到這個時候不成婚的?”
沈閱抿了抿唇,暫時忍著沒做聲。
但是她的沉默落在秦緒眼裡,就是潰敗。
他繼續我行我素往下說……
“他一直沒給那位賀家女位份,那是因為朝廷立在中間,他們雙方不敢公然的聯姻勾結。”
“賀家送去的那個姑娘叫賀紅葉,身負軍職,可以隨意出入軍營,常伴安王左右。”
“她在南境軍中還挺出名的,你若是覺得本宮的話不可信,大可以隨便找從南境過來的人打聽,其實也不止南境軍中的人知道安王有這麼一位紅顏知己,京城這邊比較關注南境情況的許多人也都知道有她的存在,隻是……他們可能並不清楚她的確切來曆罷了。”
沈閱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出聲確認:“你說她是駐守北疆的定國公府賀家的人?”
秦緒承認他就是惡趣味。
在挑撥秦照夫妻關係的同時,更想刺激逼著這個在他麵前總是偽裝的賢良淑德的女人失態。
也不知怎的,他明明對沈閱沒幾分喜歡的,可也就是不甘心曾經是屬於他的女人就這麼主動拋棄他,轉投了彆人懷抱。
尤其——
見不得她離開他之後還如魚得水,過得那麼好!
這樣就顯得他自己仿佛是個笑話一般!
可是他刻意渲染半天賀紅葉同秦照之間的關係,最後沈閱在意的卻不是她和秦照之間這四年究竟有多好,而是精準追究起賀紅葉的出身來?
秦緒一愣。
但他隨後就明白過來這女人在想什麼了。
她以為賀紅葉隻是棋子,不配與她爭嗎?
秦緒的眼神,瞬間就又更加的收冷幾分,他寒聲道:“彆耍這些小聰明,如果你覺得他對賀家就隻是拉攏利用,那麼你覺得他對你又會是什麼?”
沈閱再次選擇了沉默。
說實話,她這會兒腦子確實有點亂。
所以,和秦緒爭執,沒有任何作用,還不如趁機從他這裡套取更多的信息。
秦緒果然上當,以為她又是被自己刺激到失語。
於是——
再接再厲!
“賀家是武將,你家是文臣……”他說,“如果有朝一日,他將你們都利用完了,到了需要論功行賞之時,你覺得……你與那賀紅葉,誰更有資格與他並肩,站在他身旁做他的正妻?”
女子纖長的睫毛忍不住的微微顫動,可見她就根本不是外表表現出來的這般無動於衷。
秦緒開始滿意的圍著她踱步,像是觀察一隻困獸一般,用一種看戲一樣的戲謔眼神全方位欣賞她的狼狽。
他說:“那位賀家姑娘本宮雖未見過,但是賀家專為著投其所好,選出來精心培養的女子,你要試試與她一爭高下嗎?”
他又說:“現在人在京城,你還有退路,好好想想吧,萬一你跟著他去到南境,便再也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