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東宮之內, 柳皇後是第一個趕到的。
楊氏小產,疼得死去活來,她的婢女第一時間往楊家遞了消息, 楊夫人也火速趕到。
闖了這麼大的禍,柳二夫人聽到風聲, 自是要躲的。
可這事兒,尚書府雖然管不了……
至少得有個明麵上的態度。
何況——
柳家人不出麵, 這個黑鍋難道是叫柳皇後在楊家人麵前替她們背著?
是以,柳尚書發了脾氣,柳大夫人不得不出麵,拎著自己那弟媳也往東宮趕。
柳二夫人龜縮不出。
她還得帶著心腹的婆子親自過去找。
手底下婆子不忿:“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的飯,這都是有數的, 當初家裡都不看好二房的那個進東宮, 是他們兩口子眼高手低, 非得要異想天開的弄個養女回來攀高枝。您瞧瞧, 這才幾個月……她一個嫁出去的姑娘可算是把咱們家裡姑娘的名聲全敗光了。現在倒好, 出了事, 她還躲起來了?”
“少說兩句吧。”柳大夫人自也是氣得不輕,沉著臉道:“家裡的事, 幾時輪到你我來做主的?”
煩躁的頓了下, 她也終是氣悶的狠了:“說白了, 這些麻煩能不能徹底了結,還得是看太子殿下的態度,他那邊當斷不斷……過了年, 老爺這在京的三年任期就到了,實在不行我便與他說說去放個外任吧,好歹眼不見為淨的。”
柳家大房兩口子隨了柳尚書, 很是本分有自知之明的。
要不是二房兩口子不知天高地厚,非得把柳茗煙塞東宮去,柳大夫人著實用不著摻合這種事。
柳茗煙就算將來得勢,分好處的時候,也隻會是幫著二房打壓他們這一房。
現在惹出亂子,卻得要她出麵一起去丟人甚至挨旁人的白眼……
這事兒換給誰,誰的心裡也不會痛快了。
柳大夫人親自找過去,傳達了柳尚書的意思,柳二夫人不敢忤逆公爹,避無可避,這才硬著頭皮與她一起趕去了東宮。
她們來得晚了些,楊氏身上已經由醫女和穩婆給處理妥當了。
太醫也診脈,並且留了後續調理身子的方子便告辭了出來。
其間——
柳皇後一直親力親為,陪同楊夫人一並守在楊氏寢殿的外屋。
太子秦緒則是麵色陰沉的在院裡站著。
出事後,柳茗煙嚇蒙了,與她養母一般,隻想躲在寢殿裡龜縮不出,還是柳皇後過來,命龔嬤嬤帶人強行把她拖來,跪在了院子裡。
秦緒過來瞧見,當著楊家人的麵,也不好說什麼。
柳茗煙默默流了半宿的淚,隻期期艾艾的不住去看他:“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都許久不出寢宮了,是她非得找過去……”
為了方便拿捏她們,秦緒對他後院這三個女人的性情了若指掌,柳茗煙雖然小心眼也有些小性子,但她本身膽子並不算大,絕不敢主動挑事算計他的子嗣。
尤其,今日確實是楊氏主動去找的她。
可是無論如何,雙方動手撕扯起來,這也是說不清楚了。
柳茗煙就不是個能沉住氣,處理這種突發狀況的人。
這事若是落到沈閱手裡——
就哪怕是楊氏居心不良,主動找上門去挑釁激怒她,她也絕不可能中計,絕對會妥帖處理好的。
說到底,還得怪柳茗煙自己不堪一擊。
秦緒也從來沒有覺得這般焦頭爛額過,見她跪著哭,也不是不心疼,但是當著楊家人的麵,他也不能偏袒。
他捏著拳頭隱忍,腮邊肌肉緊繃到麵色都近乎猙獰。
柳家兩位夫人就是這時趕到的。
見著柳茗煙這個堂堂太子妃跪在側妃的院子裡,倆人也隻當視而不見,一聲不敢問,隻當先衝著秦緒請安兼賠罪。
不多時,柳皇後與楊夫人相攜出現在寢殿門口。
楊夫人麵色戚戚:“我家媛姐兒年紀小,又是頭次遭到這事兒,妾身實在放心不下,雖說是不合規矩,但今夜妾身還是得留下來陪陪她,好生安撫開解一下,還請皇後娘娘……”
說著,也看了院子裡的秦緒一眼:“和太子殿下破例,行個方便。”
“這孩子受了驚嚇和委屈,你多陪陪她本宮與太子感激都來不及。”不等秦緒說話,柳皇後已經溫聲說道。
兩人又你來我往的互相寒暄了一遍,柳皇後才自殿內出來。
看見哭得眼睛都腫了的柳茗煙,她原本和善含笑的麵孔瞬間森冷如冰,嫌惡的狠狠剜了對方一眼。
柳茗煙被她嚇得一個哆嗦。
柳皇後寒聲道:“還不回你寢殿裡閉門思過,繼續在這裡給本宮丟人現眼嗎?”
至此,她也不舍得罵到自己兒子頭上。
柳家兩位夫人見狀,忙是上前攙扶起柳茗煙,將她帶走了。
秦緒始終垂手站著,一語不發。
柳茗煙心裡委屈,想要哭訴,可是礙於柳皇後在場,她甚至也不敢回頭看秦緒,就軟著雙腿被柳家人攙扶離開了。
柳皇後又麵色不善的瞪了兒子一眼,率先也出了院子。
秦緒一聲不吭的跟著她。
兩人去了秦緒的外書房。
柳皇後隨便找了張椅子一坐,開門見山:“此事勢必要給楊家一個說的過去的交代的,你打算怎麼辦?”
秦緒甚至都沒有心情坐下。
他眼底蘊著一片冰寒的黯色,幽幽的道:“楊氏也不是什麼識大體能上得台麵的女子,今日她都能這般狠辣,拿著孩子做祭構陷汙蔑於柳氏……我若承諾將未來的皇後之位補償給她……母後不怕後患無窮嗎?”
柳皇後被他問住,不由的噎了一下。
她是從一開始就對柳茗煙不滿意,一葉障目。
尤其現在出了事,不下血本給楊家承諾和補償,怕是安撫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