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彭不想與之糾纏,四下看了眼,就將旁邊一位同僚正拿在手裡看的文書拿回來,拍在桌上:“齊玉英親手所寫的和離書。你若覺得有假,便回家尋了他生前墨寶前來比對,若你尋不到……當年他寫予我家龐姨娘的婚書還在,再你若信不過我家,當年他參加會試所做的文章我們也可以想法子尋來比對。”
事實上,貢院的確會保存曆屆會試考生的卷子,但卻不會保留這麼多年。
聞清彭這便是虛張聲勢,欺負齊老三不懂了。
齊老三辯無可辯,急得冷汗直冒。
他嘴唇囁嚅半天,也再沒擠出一個字來。
至此,這一場鬨劇也該就此打住收場。
聞清彭並不想與這樣一個潑皮過分計較,有失身份,正想喊人將他們父子丟出去……
“商秋。”一直冷眼旁觀的沈閱突然開口,“這兩個上門訛人有失體統的,也該給他們吃些教訓,否則他們不長記性,你帶上這些文書,喊兩個人把他們送衙門去,交代京兆府尹公事公辦。”
這父子二人,雖然明顯隻是旁人手裡微不足道的兩顆小小棋子,但是他們姓齊的一家本也不是什麼好人,哪怕再怎麼查也不可能順藤摸瓜摸到秦緒身上,讓這倆人吃吃教訓也是應該。
“不……”齊老三一慌,商秋則是動作利落的也卸了他的下巴。
聞府的管事幫忙,將那些四下裡被人傳看的文書收回。
商秋往懷裡一揣,然後一手一個拎小雞仔似的拎著那父子二人,大步流星的走了。
聞清彭出麵致歉,又打了圓場。
自家孩子的滿月酒不能耽擱,氣氛很快再度活絡起來,大家重新按部就班的吃完了這頓酒席。
本來聞太師這把年紀身份的人了,隻需出來露個臉,坐上半席時間意思意思就是。
今日他該是堵著一口氣,便是從頭陪到尾,一直到散席送客時才起身回房。
聞清彭兄弟二人都忙著送客,同樣大受打擊的聞清亦陪著他回四喜堂。
沈閱對他不太放心,但又著急去辦點彆的事,就忙是繞開人群追上去兩步,遲疑道:“外公……您還好嗎?”
聞太師的臉色瞧著就不太好,甚至腰身都佝僂著,沒有早上那會兒直了。
沈閱看得頗有幾分心驚膽戰。
聞太師搖了搖頭,自也是瞧出了她神思不屬的急切,主動道:“你若府裡有事就先回去忙。”
“我是有點急事要處理。”秦緒出了這種損招,她怒火中燒,這頓飯都是強壓著火氣吃完的,這會兒就隻急著趕緊找那渣滓算賬,“那外公您先休息,我先回去一趟,晚些時候……”
見他遲疑,聞清亦接口道:“如若有事,再著人給你送信,都在京城裡住著,互相來往方便的。”
“那好吧。”沈閱聽他這樣說,這才咬牙不再多想,隻又勸了他一句:“三舅舅也不要被那些不值當的人壞了心情,好不容易回趟家,您多陪陪外公。”
聞清亦默了默,然後強顏歡笑點頭:“好。”
沈閱於是不再與他們過多糾纏,帶著兩個婢女便匆匆走了。
這邊聞清亦扶著聞太師,倆人一路上都因為心情不好就一語不發,走回四喜堂去,也不算很遠的一段路,卻是慢騰騰的挪動了許久。
結果——
聞清亦一個走神沒留意,剛進他那院子,本來還走得十分穩健的聞太師突然身子一個搖晃前傾,噴出一大口血。
“父親!”他上回嘔血時聞清亦不在身邊。
眼見著方才還在人前偉岸如山替他擋下風雨的老父親就這樣猝然倒下,聞清亦嚇得魂都飛了。
聞太師卻在神誌消散的前一刻一把牢牢反握住他的手,氣若遊絲囑咐了句:“先彆喊閱丫頭……”
話落,他人就在聞清亦的半扶半抱之間轟然倒地。
此時沈閱已經在大門口匆匆上了馬車,命人往宮城方向趕。
春祺見她麵色不善,心裡有點怕,就私下拚命拿手指去戳冬禧。
冬禧也是懸心的緊,大著膽子詢問:“小姐您是懷疑今日之事有人操縱麼?咱們這是……無憑無據的,要找太子殿下對質嗎?”
跟了沈閱這麼多年,彼此都了解,要不是懷疑背後有人,以沈閱現在的身份,她犯不著跟兩個地痞潑皮較真,還讓人以安王府的名義送官去了。
而縱觀正個京城上下,唯一和自家過節深刻,還不懼摸老虎屁股來招惹堂堂安王府的……
也就那位太子殿下了。
雖然——
冬禧並沒有瞧出任何這事是出自太子手筆的痕跡來。
沈閱陰沉著一張臉,未置可否,開口卻又是語氣不善的刺了小丫頭一下:“我找他做什麼?難不成還能親手捅了他?”
頓了一下,她又臨時想起了什麼,趕緊湊到窗邊叫了打馬護衛在側的商秋:“還是先回王府。”
他這輛馬車太紮眼了,得換輛馬車,再低調改扮一下。
商秋應諾,剛要向車夫轉達,沈閱卻再次推開了車窗:“不。不用回去了,直接去東宮。”
他家王爺走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尤其要保護王妃遠離那位太子殿下。
商秋頓時如臨大敵,態度遲疑起來:“王……”
沈閱不等他多說就率先不耐煩的打斷:“我不去見他,就往那邊走一趟,混淆一下東宮的視聽,我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趁機替我背地裡去找個人。”
太子畢竟是儲君,除非現在秦照大軍圍城,將那雙父子逼入死局了,否則——
她找過去,就隻能是無關痛癢的吵上一架。
她跟秦緒那種人,早就無話可說了,現在就連跟他吵架都嫌浪費時間和力氣,更是懶得看他嘴臉。
可對方這次所為,卻真真的觸到了她逆鱗上。
商秋瞧見她眼底肅殺的冷意,莫名覺得頭皮發麻。
倒不是被她嚇住了,主要是——
秦照不在,臨走前將她安危托付給自己了,他怕這祖宗萬一一個勸不住給惹出什麼收拾不了的亂子。
“王妃……”商秋忍了又忍,還想再勸勸。
沈閱卻一眼看穿他心思,冷笑了下:“你怕什麼?我沒瘋,不會帶著你們去送死的。他不是喜歡算計玩陰的麼?那我就跟他好好玩一把陰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