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紅葉回房,去收拾打掃屋子,兩人也熱情的跟過去幫忙。
一起收拾把屋子全部擦了一遍,又給她替換了床帳被褥,並且次日一早,冰綠還自告奮勇,主動帶著她去前院找了林管家,讓林管家安排給她裁幾套新衣裳。
理由也是理直氣壯:“這位葉姐姐以後要在王妃跟前服侍,出了門去代表的就是王妃的臉麵,她自帶的幾身衣裳實在不像個樣子,林管家您安排人給重新做幾套吧?”
這等瑣事,自不必再當麵去找沈閱請示。
何況沈閱和秦照那院子裡一共也沒幾個人,本來開銷就不大,給丫頭添置兩身衣裳都是小事。
林管家當即找來針線房的人給賀紅葉量了尺寸。
兩人回到後院,沈閱才起身。
這會兒,甚至都不用沈閱明說,那倆小的就都自覺以賀紅葉馬首是瞻,聽她的吩咐團團轉,有條不紊的伺候。
賀紅葉站在身後給她梳頭挽發時,兩個小丫頭已經去廚房傳膳去了。
沈閱自鏡中瞧著她利落卻不失優雅的手法,忍不住牽起唇角笑了下:“那幾個丫頭都是我自娘家帶來的,她們不會亂說話,其實倒也不用你做這些。”
秦照以前在梁州,近身的也不常用婢女服侍。
賀紅葉自是知道這些細節,但她什麼也沒說。
她隻是唇角也掛著淡淡的笑容道:“你我素昧平生,但昨日王妃卻能夠一眼猜到我的身份,那麼想必我的來曆安王殿下是有對您交代過的。在從軍之前,我也在閨閣中待過,這些事自然樣樣得心應手,做得來的。”
不僅做的來,甚至在服侍人這方麵,她還是被專人手把手教導過的。
隻是麼……
本該是用來服侍秦照的手藝和技巧,如今倒叫他媳婦兒享了這個福。
賀紅葉心中自嘲,倒也覺得人生的際遇真的不可預料,很是神奇。
沈閱也同樣的心不在焉。
按照賀紅葉的真實來曆,她倆之間的身份其實是很有幾分尷尬的。
尤其是沈閱——
因為賀紅葉是賀家送予秦照的聯姻對象,可秦照沒碰人家,還給收編麾下成了下屬,這種事對姑娘家而言,多少都該算是挺難堪的一段經曆了吧?
沈閱沉默了片刻,正在猶豫不知該是如何接茬……
卻是賀紅葉話鋒一轉,繼續說道:“自北疆去到南境,本就由不得我自己的本意做主,所以王妃大可不必介意我的來曆,就當我是個尋常投軍的孤女便是。”
她與秦照之間,可以說是毫無瓜葛牽扯的。
其實她能明白沈閱的欲言又止,僅僅隻是為了照顧她的心情與尊嚴。
可是說起來就很可笑——
秦照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何須顧慮到她這個曾經是被人強塞過來給他的,連人都算不得一個物件一般的東西?
沈閱平時見慣了八百個心眼子,說話彎彎繞繞的閨秀們,著實沒想到賀紅葉會自己主動提起那件舊事。
她轉頭看向賀紅葉,問出了在心中盤亙已久的那個疑問:“你在北疆,也沒有牽掛了嗎?”
兩個人,四目相對。
賀紅葉眼中掩飾不及,閃過一絲哀傷、惱恨又冰涼的神色。
但她立刻也就恢複正常,斬釘截鐵給出兩個字的回答:“沒有。”
她明明是北疆賀家的人,人人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她居然會投身到了南境的秦照麾下,並且還安分守己。
沈閱是在試探她,並且還直白得很是唐突。
但她能夠理解——
畢竟,人之常情,這位安王妃是擔心自己夫婿身邊藏了居心叵測的細作。
可是——
做為被質疑的當事人,賀紅葉心裡始終難免有幾分的不快。
就在賀紅葉沉默下來,獨自調整心情時……
這回卻是沈閱主動開口:“所謂用人不疑,既是我家殿下信得過你,把你叫過來照拂於我,我縱是不信你,也會信他的。”
她說:“方才的話,有些失禮,是我唐突,我向你道歉,就是自他向我提過你之後,我一直都有些好奇。”
她不能理解賀紅葉斬斷北疆那段過往的決絕勇氣從何而來。
當時秦照秉持著君子信條,說那是旁人私事,不肯與她多說,可是——
支持賀紅葉做出這般決斷的,一定得是天大的理由,否則那說服不了他打消疑慮,將這人用在自己麾下。
跟聰明人之間的交涉,也不必來來回回太多言語。
賀紅葉知道她想知道什麼,可她依舊回避,隻是道了句:“在北疆時,我隻是個被人抓在手裡的物件,現在的我,卻至少是個人了。所以,過往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便算是給出了最合理的解釋。
沈閱於是也不再強人所難。
自此,賀紅葉便以沈閱貼身婢女的身份在王府住下。
兢兢業業做著一個大丫鬟的本分,早晚在沈閱身邊伺候起居,閒暇了就去思水軒看看甘長鬆。
小家夥如今已經開始學習站立,特彆有精神,也願意跟她一起玩,又算坐實了她是常芸遠房表親的身份。
就這樣又過了將近一月,十月底,趕在皇帝的萬壽節之前,東宮終於傳出喜訊——
太子嬪柳氏被診出了喜脈。
消息是賀紅葉去前院找商秋閒聊之後順便帶回來的。
她對東宮的家事不甚了解,隻是商秋叫她捎信,他便隨口一提。
卻不想,此言一出,那位素來待人和氣寬容的王妃娘娘臉上卻浮現出幾分冰冷到近乎刻薄的笑意來。
“好。”沈閱的語氣十分愉悅,神情卻透出幾分明亮的狡黠,由衷讚歎:“柳茗煙就是柳茗煙,果然是從來不會叫我失望,他們的這個孩子,便算是我送予他們的一份大禮吧。”
按照正常來說,柳茗煙現在懷孕的機會絕對渺茫。
而女子懷孕的初期,是摸不出脈象的,起碼要懷孕一個半月左右才行。
她現在被診出了喜脈,算時間應該就是用了從這邊拿走的拿瓶藥之後。
所以,她果然不負重望,給秦緒下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