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照的身材太過高大,過這院門時,他甚至要稍微偏了偏腦袋壓低了身形。
王秀才眼見著他從院裡款步踱出,高大威武的往沈閱身後一戳……
雖然秦照今日被沈閱打扮的,就隻穿了件白色的棉布長袍,看上去人畜無害毫無攻擊性的模樣,可他這樣的人,曆經沙場,在他想要對誰表現出敵意時——
一個眼神就夠了。
他麵無表情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在沈閱發現他出來之前,王秀才就磕磕巴巴先開了口:“這位是……難道又是令表兄?瞧著……和你那表弟倒是……倒是生得不太像哈?哈……哈哈哈……”
沈閱是了解秦照的,隻回頭看一眼就知道這小心眼的男人下一刻怕是要吃人。
於是,趕在秦照發瘋亂傷無辜之前她就趕忙開口,又將王秀才遞來的禮物趕緊往外推了推,態度鮮明的解釋:“王先生您誤會了,這是我夫婿,他外出營生回來了,我們也正打算搬走回老家去過活兒了,這些東西您還是拿回去給娟娘吧。”
王秀才怔怔對著秦照又好一會兒,後來回過神來才又重新被這男人身上的煞氣所懾,紅著臉,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沈閱是真怕自家男人一個控製不住要撲上去咬人,露出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管不了彆人,就連拖帶拽的先把自家男人推進了門內。
秦照雖然不高興,但好歹不會不給自己媳婦兒麵子,終是半推半就被她扯了進去。
門外王秀才看著兩人親昵的拉扯,本來紅透了的臉就慢慢變白。
片刻之後,失魂落魄的走了。
沈閱回頭瞧見他走,心裡總算暗暗鬆了口氣。
還沒等她跟秦照解釋這王秀才的事,頭頂就已經傳來男人陰陽怪氣的質問聲:“你那表弟不是昨兒個剛到?怎的你在這邊還藏著彆的表弟?”
沈閱:……
然後,實心眼直腸子的春祺剛好拎著個包袱從屋裡出來,驀然聽了一耳朵就敢答話,搶著便道:“姑爺您說的是徐小大夫吧?他有時候會過來,小姐怕外人誤會說閒話,所以那些好事的鄰裡打聽時就稱那是表少爺了,忽悠人呢。”
沈閱:……
不會說話你就少說點行麼?行麼?這不沒事找事嗎?
眼見著秦照冷了臉,她正不知該如何安撫時,又聽他再問春祺:“剛才過來個姓王的小白臉兒又是怎麼回事?”
春祺隻是直腸子,但不傻,眼見著他臉色不對了,哪裡還敢答話,也開始磕磕巴巴,朝沈閱投去求救的目光。
沈閱也覺得這男人是小心眼過分了,沒事找事,便不想著哄他了,隻實話實說:“就前麵一條街上的鄰居,我剛搬過來那會兒,鄰居有幾個熱心腸的嫂子大娘見我梳著婦人發髻家中又沒個主事的男人,就猜我是寡居在此的,非要過來說媒,我跟她們解釋了你是外出謀生去了,後來也就沒什麼事了,就……尋常的鄰裡走動。”
該解釋的解釋完,她也懶得再管這男人還要發什麼瘋,直接埋頭進了屋裡收拾。
她說了自己有男人,但是周遭大部分人都不信,認為這隻是她應付媒人的托詞,事實上這一兩年裡,明裡暗裡想給她們主仆三個牽線說媒的人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
也好在是這梁州城裡有駐軍,秦照又一直以來治軍森嚴,有軍隊坐鎮,這城裡治安民風都比較好。
否則的話……
她們幾個年輕女子獨居在此,說不定要惹上什麼麻煩事呢。
沈閱雖然懶得跟他再說這些雞毛蒜皮,但秦照又哪裡不明白這些人情世故的?
他心裡氣得狠了,卻還不能去找那些多管閒事的長舌婦人算賬,彆提多憋屈。
沈閱收拾好東西,喊他和長贏幫忙裝了車,便鎖上門一起回了王府。
之後兩天,秦照就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生悶氣,沈閱知道他所為哪般,拿著他也沒辦法,索性不管他。
正月初六,一行人打點好行裝,帶著隆重的儀仗啟程北上回京。
秦照有馬不騎,非要死皮賴臉的賴在沈閱的馬車裡,一路上都還在找茬鬨事兒:“你不是說姓徐的來梁州純粹是為了照拂鬆哥兒的嗎?現在咱們回京他也跟著,這到底幾個意思?”
沈閱一聽他找自己扯皮這些,就頭疼的緊,手裡一邊翻書一邊沒好氣道:“你不是說今年上半年就要重開恩科麼?他跟我三哥也相熟,要再回去替我三哥瞧瞧手上的舊傷還有沒有的醫。出發之前人家不是當麵跟你解釋過緣由的嗎?”
而且秦照當時甚至沒客氣,直接把他看不順眼的另一個渾小子聞成簡也一起拉下水,擠兌他倆:“既然他是要回京拜訪你聞家的人,那乾脆你倆同行自己走算了,看病要緊,省得還要被我們夫妻拖慢了行程。”
然後,他不客氣,那倆臉皮也著實是厚,甚至無形中還默契的達成了共識……
聞成簡直接就當看不見他的敵意,笑得一臉純良無害和如沐春風:“我出來時跟家裡拍胸脯保證,一定會親自護送表姐回京團聚的。雖然現在有殿下您和朝廷的衛隊在,我就是個混人頭充數的……但總歸要言而有信,回頭才好對家裡交代,您就體諒一下吧。”
徐驚墨則是拎過自己的小徒弟甘長鬆:“帶著小孩子本也走不了多快,再者了……獨自出行也不方便,我們還是隨安王您與王妃的儀仗一起吧,就當蹭個安全。”
甘長鬆雖是不必非得跟在他身邊,但是因為他後來來了這邊,甘昶霖兩夫妻對他又十分的信任感激,後來他閒著無聊索性經常就帶著甘長鬆一起玩。
那小東西,過完年這也才剛四歲,要說收徒學醫確實還嫌小了些,但是彼此間卻是早就定了師徒名分的,甘氏夫妻也樂意兒子棄武從文,學個一技之長以後救死扶傷。
這會兒徐驚墨在外麵帶著小孩子騎馬,那小東西興奮的叫喊聲沈閱這車裡也聽得見。
安王殿下找茬兒了一圈,最後隻得了個枉做小人的下場,媳婦都不站他這邊……
實在有苦難言。
雖然媳婦是他的,有了大義名分作保障,誰也搶不走,可是每天看著這些彆有居心的鶯鶯燕燕花蝴蝶似的繞著他媳婦飛,也是挺有危機感的。
尤其——
甘長鬆在外麵騎馬玩累了,還要被丟進來在沈閱這馬車上睡覺,他連帶著看這個奶聲奶氣的小娃娃都不怎麼順眼了。
就這麼憋屈著一路,眾人緊趕慢趕,也是過了上元節,走了十二天,在正月十八上午方才抵京。
雖然秦照叫人送信回京的時候沒有明說,但賀太後自是明了親兒子的心意,一番明示暗示之下,這日的南城門外天還沒亮文武百官就列隊而出,翹首以盼等著迎候他們未來的新君回朝,盛況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