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的眸光如利劍,與魏征沉默對視。
兩人互不相讓, 誰都不肯後退一步。
無形的氣場凶狠地相互對撞, 形成肉眼可見的風暴,在酒吧小小的空間裡掀起滔天氣浪。
金龍低嘯, 鷂鷹長嗥。
狂風翻湧升騰, 吹得吠舞羅眾人頭發散亂, 臉頰生疼,不得不半眯起眼睛。
酒吧內, 窗簾在空中烈烈狂舞。
吠舞羅眾人在經曆了武曌和魏征信息量爆炸的對話後, 終於理解了現在的狀況。
他們默默將自己縮小成紙片,大氣不敢出。生怕影響到兩人激烈的辯論,讓十束多多良失去以“靈修者”身份繼續存在下去的機會。也懼怕會在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中, 被誤傷碾成碎片。
周防尊死死盯著武曌, 金色的眼眸緊張而希冀。
武曌似有所感, 視線掃過周防尊, 然後漫不經心收回。
她看著魏征的眼神, 險峻而威嚴, 咄咄沉重:“朕不相信你看不出, 十束多多良的死亡會擊垮吠舞羅的平衡,更會導致赤王周防尊力量狂暴。公正賢明的魏征大人,是覺得這樣也可以嗎?”
魏征抿了抿唇, 他對武曌尖銳的嘲諷恍若未聞:“現世無不變之物, 舊王死, 新王出。如果赤王周防尊無法篤行君王之責, 必將有新王出現。”
武曌冷哼:“但是,即使有新王,十束多多良的死亡所造成的影響依舊不會就此打住,他會繼續影響下一任赤王,甚至動搖新王的意誌,將新王也拖進狂暴的地獄。上一任赤王的最終結局難道對你而言,隻是空氣嗎?”
“後人哀之而不鑒之。魏征,這就是你的為臣之道嗎?你打算冷眼看另一座城市,乃至更多的城市為曆任赤王的死亡而陪葬嗎!”
魏征張了張嘴,剛想要辯駁,卻被武曌利落抬手製止。
武曌道:“若是赤王陷入狂暴,朕絕不會任由烈焰燃燒,朕的臣子櫛名安娜在此,朕將遵守朕的承諾,庇護於她,乃至她所在的家族和城市。但是魏征,靈力擁有永恒的記憶,你做的事,犯下的錯,不會被覆蓋。”
“當你回到萬靈殿,秘書處會質詢你:身為處理瀆職行為的主事秘書長,為什麼你自己卻嚴重瀆職?為什麼你在朕的身邊輔佐朕,卻依舊會發生外交事故?為什麼你明明站在災難中央,卻冷眼送民眾去死?”
“——你,可還記得自己應答‘中樞’的誓約!”
魏征怔住。
武曌語氣淡淡地追問:“魏征,你在守護什麼?”
魏征雪色的眼眸空洞地望著武曌,精致的麵容上難得出現了茫然的神色。
他說道:“臣,臣守護東方之地,守護民眾……”
武曌反問:“朕的臣子,難道不是你的民眾嗎?”
櫛名安娜恰逢其時的看向魏征,她那雙剔透的紅眸中還殘留著濕意,水潤而悲傷,帶著對魏征的冷酷的不可置信。
魏征沉默的垂下頭,避開武曌的目光。
他能向任性的女帝陛下諫言,此刻卻無法回答這位陛下尖銳的質問。
武曌看出魏征的動搖之意,剛剛還冰冷一片的麵容忽而勾起一絲笑意,她懶懶散散的將身軀向後靠去。
——大局已定,勝利者,是她。
她說:“就將他算作朕的【恩賜眷屬】吧——不允許拒絕。魏征,朕知道你公正而恪守法度,但是秘書處建立的初衷之一,即是在‘中樞’的完全理智判定之外,保留一絲感性。”
“按照朕的意願去做,這並非你瀆職之錯。”
沉默。
許久,魏征才歎了口氣,微不可查的點了下頭。
·
武曌出席了吠舞羅為十束多多良舉行的盛大送彆。
她懷抱著小聲啜泣的安娜,看著吠舞羅眾人意義與十束多多良道彆。
周防尊深深的將頭顱埋進十束多多良已經冰冷的胸膛,良久,才抬起頭,沙啞著聲音說道:“以周防尊之名,以吠舞羅之名。必要讓殺害十束的凶手,血債血償,骨碎灰楊!”
“no blood!no bone!no ash!!!”
吠舞羅眾人隨即悲痛高呼:“no blood!no bone!no ash!!!”
“no blood!no bone!no ash!!!”
“no blood!no bone!no ash!!!”
……
殘陽如血。
武曌平靜注視著周防尊親手點燃了火焰,十束多多良的身軀則在烈焰中重新溫暖。
但是她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我見過太多死亡,尊,就連現在在你麵前的這個我,都早已死亡。我不過是民眾對於‘武則天’的追尋和熱愛,所凝聚起的靈基構造體。”
風中尚有燒焦的餘味,武曌抬手將被吹散的發絲撩到耳後:“魏征已拿著作為靈基承載體的照相機,返回萬靈殿辦理手續,十束多多良,你會再見到的——以另一種存在方式。”
周防尊掐滅了手中的煙,聲音低沉的道謝:“謝謝。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沒有顧慮的做我應該做的事了。”
“向殺害十束的凶手複仇!”
武曌暢快大笑:“沒錯!!燃燒吧,怨恨吧!讓這座城市體察你的痛苦,銘記你的憤怒!!讓所有膽敢伸出爪子的老鼠們知道!”
她的眼眸淩厲如迅光:“——帝王之威,不可觸犯!!”
·
在吠舞羅酒吧內通過照相機的影像,而懷疑那晚墜落的銀白發少年就是殺死十束多多良的凶手之後,武曌就立即命令青崖返回學園島,看管被放置在公寓養傷的‘嫌疑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