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陶寧不是說都是文藝片嗎?
就是這麼文藝的?這文藝嗎!
怪不得剛才陸白天那麼緊張,她應該是看過這片子。
她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放這種電影吧?許黎明腦中仿佛幾百個小人喊話似的,劈裡啪啦湧出好多念頭。
表麵上卻還裝得無所謂,手去摸遙控器,想換一個電影。
然而電影好像和她作對似的,剛拿起遙控器,就再次切換了場景,兩個女主立在群山環繞間,說笑著什麼。
許黎明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將遙控器放下。
畫麵又轉了,這次二人雙雙坐在床邊,金發女人彎下腰,將什麼東西放進另一個女主口中。
隨後吻了上去。
滿屏都是女人曼妙的身影,歐美人的大膽直白地袒露在熒幕裡,伴隨著越發婉轉的配樂,很快響起了難以名狀的動靜。
許黎明再也忍不了,一把關掉了投影儀,四周頓時墜入黑暗,隻餘下二人的呼吸交錯。
聽久了,那呼吸好像也纏綿在一起了似的。
“她們怎麼這麼久還沒回來,我開一下燈。”許黎明借著起身的空隙讓滾熱的臉涼透,“你要喝水嗎?”
“謝謝。”陸白天小聲說。
許黎明險些以為是黑夜,開燈的手頓了頓,又回過身拉開了窗簾,電動窗簾一點點分開,陽光再次傾瀉。
陸白天還坐在那裡,雙膝並攏,眼下那抹紅還未消散。
許黎明拿著兩瓶礦泉水回來,擰開遞給陸白天,目光注意到她鼻尖的反光,於是開口:“現在天已經熱了,你要不要把襯衫脫掉。”
結果話剛出口就後悔了,這句明明是關切的話,跟在剛才的電影後麵,則多了難以言明的意味。
陸白天一怔,卻沒有拒絕,伸手到領口處,一顆顆解開襯衫的扣子。
好像自己說什麼她都會聽,許黎明移開了眼神,坐下重新挑選起了影片,這次她可不敢再點開沒看過的了。
熒幕再次亮起,這回真是個文藝片。
許黎明鬆了口氣。
女孩已經將襯衣全部解下,她躊躇地抱緊衣服,許黎明則伸手接過,放在了一邊:“彆緊張啊,隨便放就行。”
陸白天裡麵還穿著一件T恤,胸前的logo已經洗得斑駁,但散發著洗衣粉的清香。
陶寧和孫沐雅終於回來了,許黎明頓時像是看見救命稻草,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伸手接過兩人拎著的滿滿兩大袋子零食和一袋子烤串。
“怎麼買這麼多?”許黎明驚訝。
“多買點,萬一晚上餓了還能當夜宵。”陶寧笑眯眯地蹦到陸白天身邊,低頭驚訝,“白天,你發燒啦?”
“怎麼連脖子都是燙的?”陶寧伸手去摸,被陸白天連滾帶爬地躲開。
“沒沒沒沒有,我,有點熱。”陸白天連忙解釋。
好在陶寧沒多再多問,而是轉身
拆起了零食。()
她們看完了兩部電影,第二次打開的那部電影足足有幾個小時,四個人從天亮看到黃昏,又看到天色濃黑夜深人靜,這才看到了結尾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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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寧往地毯上一癱:“太長了,我腰都酸了。許黎明,我想喝奶茶,你家樓下的那一家。”
“你的話題是怎麼跳到奶茶上的?”孫沐雅拍她腦瓜兒。
樓下那家奶茶店不做外賣,隻有堂食。許黎明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兩人對這裡不熟悉,不一定能找到路。
索性起身走到門前:“好,我去買吧,喝什麼味的?”
“我要珍珠奶茶!”陶寧舉手。
“我也一樣。”孫沐雅也說。
許黎明將視線轉到陸白天身上,對方正猶豫著起身,擔憂地看了眼窗外,外麵已經好黑了,黑得像一團濃墨。
許黎明一個人好危險。
於是下定決心,低低開口:“我陪你去,好嗎?”
……
大學城建在郊區,一到了晚上就猶如空城,不到十點就夜深人靜了。
風被太陽烘烤了一天,吹到人臉上都是溫的,許黎明愜意地張開雙臂,風將她身上寬鬆的線衣吹得鼓脹,像迎風飛去的蝴蝶。
“你經常做家教的兼職?”許黎明的聲音被風軟化了,飄忽忽吹到陸白天耳邊。
“第一次。”陸白天回答,“是一個學姐推薦的,這家價格給得高。”
“可惜了,人是個爛人。”許黎明想起男人無禮的謾罵,鼻尖發出一聲輕嗤,“你呀,就是性子太軟。”
太好欺負了。
陸白天靜靜跟在後麵,沒有反駁。
夜很靜謐,但這靜謐很快就被一聲尖利的喊叫打破,彼時二人正從奶茶店走出來,雙雙被嚇了個激靈。
陸白天近乎閃電般地上前一步,試圖將許黎明攔在身後,她比許黎明矮,伸展了雙臂都擋不住她。
但又努力地伸長雙臂。
許黎明低頭看著陸白天的發頂,被她保護的姿態所震驚,一時有些恍惚。
從黑暗中衝出來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麵色赤紅,正緊張地揮舞著什麼,朝兩人大聲呼喊,驚嚇褪去後,許黎明才隱約聽出來,對方喊的是救命。
“白天。”許黎明輕輕按下陸白天的手,拉著她往後退了退,“你是誰?怎麼了?”
“姑娘啊,你們會不會開車?我女兒她生病了,忽然開始抽搐……”男人腳步虛浮地,徹底跑到了燈光下。
待看清陸白天的麵容,話音戛然而止。
“是你?”男人哆嗦著道,他回頭看了一眼,一個女人正抱著個小女孩,跌跌撞撞跑過來。
“你磨蹭什麼呢!救護車離得遠,車子也打不到,你讓女兒怎麼辦!”女人哭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用空出的手不斷捶打男人。
“喝酒喝酒你就知道喝酒,不喝酒能有這事兒嗎!女兒有個二長兩短我和你同歸於儘……”
() 慌不擇路的兩人還在爭吵,陸白天卻一把攥住了許黎明衣袖:“是璐璐!”
她急切地想上前,被許黎明攔腰摟住:“彆去!”
女孩滿臉青紫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要是亂碰出了點什麼事情就麻煩了,她低聲問:“你認識?”
陸白天仍緊攥著許黎明的衣袖,眼淚啪嗒啪嗒流下來:“就是我說的,會給我糖的小女孩……”
她擔心女孩又不敢過去,隻能如抓著救命稻草似的抬頭,聲音綿啞:“許黎明,怎麼辦……”
陸白天哭起來眼淚真多啊,水漣漣地掛在眼角和唇珠上,像清晨的露水,許黎明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她為難地看著捏著她衣袖的那雙手,上麵的傷口因為春季的到來愈合很多,可還是殘留許多粗糙的疤痕。
有淚漬粘在上麵,晶瑩剔透的。
罷了,許黎明將眼睛一閉。
“行了彆吵了,想讓孩子死嗎?”許黎明大步走到男人身邊,長臂一伸便奪過了他掌心的車鑰匙,“車停在哪兒,帶我去。”
因著之前男人對白天的態度,所以許黎明對他也沒有好脾氣。
男人一怔,也不管那許多,忙抹著眼淚抱起孩子往路邊跑,把孩子和老婆塞進後排座椅後,便給許黎明開門。
他顯然是嚇懵了,手抖如篩糠,幾下都沒摸到把手。
“快進去吧。”許黎明看得心急,一巴掌把人推進後排,而後示意陸白天上車。
“她麵色青紫可能是喉嚨被嘔吐物卡住了。”許黎明回頭和那女人說,“你把東西摳出來,然後讓孩子平躺。”
女人連忙照做,女孩乾嘔幾聲,終於有了呼吸。
這輛車是輛普通的家用suv,和許黎明常開的跑車構造有些不同,但她隻是大致看了一遍,便上手打著了火。
顯示屏亮起的瞬間,許黎明卻忽然屏息,眼前浮現一片血紅,而後血紅墨般散開,巨石穿透血色,砸碎了她的身體……
她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黎明!”陸白天憂心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喚醒,許黎明頓吸一口氣,找回了神智。
沒事的,許黎明,那不過是個意外,彆怕。
你還活得好好的。她默念。
“堅持一下璐璐,我的寶貝……”身後傳來女人淒慘的哭聲,那喊聲之淒厲,許黎明都起了雞皮疙瘩。
許黎明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直到確定自己恢複了清明,這才踩下刹車,用力掛了倒擋。
“坐穩了。”她淡淡地說。
距離十二公裡的醫院,許黎明僅僅用了十幾分鐘便開到了地方,然後將車子停下,女人和男人抱著女孩不管不顧地衝進醫院。
和陶寧她們報備過後,陸白天和許黎明也跟了上去。
經過兵荒馬亂的一陣折騰,璐璐終於被推進了急診室,男人一下子癱倒在地上,這才有空去擦頭上的汗。
他伸手攬過女人,嗚嗚地抽泣:“璐璐會沒事
的,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喝酒了,以後我再碰酒,你就打死我……”
女人則一言不發,麵色枯槁地盯著麵前灰白色的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消毒水味不斷刺激感官,醫院走廊冰冷的燈光將氣溫都降了幾度,周圍時不時掠過奔跑哭泣的家屬,以及來回穿梭的病床。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被打開,男人瘸著坐麻的腿衝到門口,支支吾吾話都說不出來。
“孩子沒什麼大礙。”護士從病房內走出來,“初步診斷是高熱驚厥,現在症狀已經穩定下來了。”
“後麵還得做檢查確認,來一個家屬跟我去繳費,其他人可以進去看望。”護士說著離開,女人連忙跟上去,示意男人進去看孩子。
許黎明明顯感覺到身邊人緊繃的身體頓時鬆弛。
男人衝進了病房,陸白天則跟上去,偷偷在門口觀望,看見小女孩青紫的麵色已經恢複正常,這才徹底放心,回頭看許黎明。
“我們回……”
她的話被孩子的聲音打斷了,清醒過來的璐璐透過玻璃看見了陸白天,衝她伸出蓮藕似的,圓滾滾的手臂。
軟聲道:“白天姐姐。”
陸白天被她喊住,猶豫了下,這才走進病房。
許黎明則仍坐著長椅,她半靠著鐵質的靠背,涼意一絲絲滲入身體,目光穿過門縫,看著陸白天。
女孩在病床邊半跪下來,手指塞進更小的女孩手中,她們臉上都掛著羞澀的笑。
“姐姐今天為什麼沒有來?”璐璐滾圓的眼睛張得更大,“我等了姐姐一整天。”
“姐姐……”陸白天看了病床邊滿臉窘迫的男人一眼,唇邊溫柔地翹起,“姐姐有事,以後不能來給你上課了。”
“可是我喜歡白天姐姐。其他人都很凶,沒有白天姐姐好。”璐璐抿著乾裂的嘴巴,將陸白天的手指扯著不放。
陸白天很有耐心:“璐璐聽話。”
陸白天在小孩麵前和平時不同,連眼尾的弧度都透著說不出的溫柔,許黎明眼前的燈光忽然有點昏暗。
“好吧。”璐璐鬆開了手,“我會聽話的。這個給你。”
她忽然將手伸進口袋,摸了半天,摸出幾顆五顏六色的糖果,鄭重地放進陸白天手中。
“我吃甜的會開心。”她笑著說。
“白天姐姐也要開心!”
和女孩道彆後的陸白天走出病房,身後的男人也期期艾艾地跟了上來,手不知道往哪放,酒氣散去了一半。
“那個,姑娘啊……”他忸怩不安地搓手。
“白天那會兒我剛受了客戶的氣,晚上又要去陪客戶喝酒談生意,實在是憋悶到了頭,這才拿你當了出氣筒。”
“沒想到最後還是你們幫了我女兒,我真不知道怎麼報答你們。”男人說著說著又哭了,大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就是個人渣。”他哽咽,“是我對不起你們。”
陸白天被他
一巴掌嚇得一震:“你彆這樣。”
男人搖頭,他從包裡抽出錢包,將裡麵的現金掏出來就要塞給陸白天,陸白天忙將手背在身後,連連後退:“我不要!”
“我隻是心疼璐璐,璐璐是個好孩子,我不要你的錢。”陸白天都被他逼到牆角了,求助般地看向許黎明。
許黎明最後還是開口了,聲音微弱而冷淡。
“你沒聽見嗎?她不要。”許黎明說,“你確實是個人渣,你陪客戶不容易,她在門外苦苦求了保安半個小時就容易嗎?”
“她幫你女兒是因為她善良,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擅長將接收的惡意轉移到更弱小的人身上去。”
“好好給你女兒做個榜樣吧。”
男人的手停滯在半空,他被許黎明說得麵紅耳赤,羞愧地放下了手。
“白天,過來。”許黎明開口,她向陸白天伸出手去,修長的手指在白熾燈下泛著熒光。
陸白天看著那雙手,心跳越發迅猛,而後快步上前,卻沒敢將手遞出去。
自己的手不好看,配不上這麼一雙漂亮的手。
“陸白天。”許黎明又開口,這回陸白天聽出了她的不對勁,再也不管那許多,不管不顧地將人握住。
許黎明的手,冰得好像剛在嚴冬走過一遭。
陸白天的聲音頓時帶了哭腔,她用自己滾燙的雙手包握著許黎明,試圖暖化那上麵的寒氣。
“許黎明你怎麼了許黎明?”她轉身便要呼喊,“我去叫醫生!”
然而那雙手去反手拉住了她,將她拽得跌跌撞撞坐下。
“我沒事。”許黎明搖頭,她在顫抖,冷汗不知不覺滲透周身,似乎才剛剛從那場車禍中死裡逃生。
死亡果然不會是雲淡風輕的,那一刻的絕望掩埋在意識之下,就等著這麼一個機會衝破理智。
“我隻是,有點怕開車。”許黎明苦笑,“你讓我緩一緩就好。”
她往陸白天身邊挪了挪,將頭低下,輕輕靠在她肩上,女孩的肩頭骨頭更多,但即便如此也是青澀而溫軟的。
散發著洗衣粉的味道,竟然很安心,許黎明有些驚訝。
靠著她,發抖的身體漸漸舒緩,寒冷褪去,她竟有了些困意。
陸白天則整個人都僵了,仿佛化身成為醫院的雕塑,滿心都是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她正握著許黎明的雙手。
難以置信對方正埋首在她肩頭,姿勢像情人一般曖昧。
或許這是場夢呢?夢裡的許黎明終於肯回頭看看自己。
那就彆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