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謐想罵兩句臟話,但腦內如滾水,完全不知該說什麼才對味,索性摔門下車,頭也不回朝樓道疾走。
微風迎麵吹拂,車燈突然照亮了兩側的路。
周謐一滯,好像會在這光裡裸裎無遺,幾乎奔逃起來。
停在家門口,抽離的知覺才重回體內。
唇上殘留著冰水一般的涼意,周謐皺皺眉,抬手用力抹了下,取出鑰匙開門。
湯培麗正在廚房給她下麵條,見她進來,忙伸長脖子往窗後瞄了眼,高聲問:“張斂走了?那是他車吧,怎麼也不叫他上來吃點宵夜再走?”
周謐沒回話,粗魯地蹭脫帆布鞋,把拖鞋重重丟至地麵。
湯培麗往玄關瞟了眼:“乾嘛呢。”
周謐趿上,快步走回臥室。
她把自己砸回床上,胸口似夏季麥浪,滾過一陣接一陣的熱燙,有憤怒,有恥辱,或許也有其他。
心亂如麻,難以紓解。周謐又從床上滑回地麵,氣勢洶洶朝廚房走。
湯培麗正用長筷子把雪白的細麵往湯碗裡叉,一見她出來,立馬眉開眼笑:“哎你出來得正好,媽剛給你盛盤呢!”
周謐停在移門外,不輕不重叫了聲:“媽。”
湯培麗又拿不鏽鋼勺利索地舀湯,給她調開醬料:“什麼事啊。”
廚房內頓時鮮氣四溢,周謐咬唇安靜幾秒:“我跟張斂――”
湯培麗捧碗,又燙得趕緊放下,揪兩下耳朵,頭也沒抬:“怎麼啦。”
周謐鼻頭冒酸,不自覺地委屈音:“……媽你怎麼還不睡啊?”
“這不是怕你回來餓又不顧吃麼,”湯培麗回道,又奇怪問:“你跟張斂怎麼了?說完啊。”
周謐輕忽忽地吸了口氣:“……吵了一架。”
湯培麗切一聲,取下掛在水龍上的抹布,重新包住麵碗:“難怪呢,回來換個鞋都跟造反一樣,你也不怕樓下跑上來罵。”
“你們都半年了還熱戀期呢,吵個架都恨不得告訴全世界是吧,”她調笑著越過女兒,將碗擱到桌上:“先吃麵吧,小兩口小打小鬨,弄得跟什麼似的。”
周謐無處說理,坐回桌邊,埋頭吃麵。
湯培麗回廚房刷鍋,母女倆相安無事。
過了會,一旁手機震動,周謐瞟眼屏幕,騰出右手,毫不猶豫地摁下拒接按鈕。
沒一會,微信裡又彈出語音。
周謐繼續掛斷,並把他置頂取消。
手機再無動靜。周謐夾斷媽媽拿手的糖心荷包蛋,分成半圓,一左一右將它們漬入鮮美的蝦籽湯裡。
正準備咬一口,微信跳出文字消息提醒。
周謐筷子尖一頓,克製未果,又撇開半邊荷包蛋,點進去看。
是張斂的消息,字裡行間都是示好與歉意:剛剛是我不好。
周謐努了下嘴,沒回話,心頭漫出潮澀感,像微雨後昏黃的路麵。
她沒有第二遍,剛要把手機擱回去,又接連蹦出兩條消息。
張斂:你想什麼時候來都行,我會尊重你想法,也不會再亂來。
張斂:但最好儘快,你導師每天都在催。
湯培麗注意到女兒複雜的神態和不間斷的微信提示音,不由揚唇:“人家張斂主動聯係你了啊?”
顧及身側老媽,周謐不好繼續愛答不理,就把手機攥在手裡,遲滯地“嗯”了一聲。
少刻,張斂又說:早點休息。
在老媽揶揄的注目裡,周謐依舊堅持一字不回,默默將手機按滅,擺放回原處。
湯培麗嗤一聲:“你真行,可以啊,拿捏人呢。”
周謐:“……”
周謐又看向老媽:“媽,你能不能彆打電話給張斂了。”
湯培麗沒好氣:“我打給你有用嗎,給他說還管用些。”
周謐張口結舌,最後一個字沒回,坑頭嘬麵。
解決完麵條,周謐回了臥室,坐到書桌前賣呆。
過了會又雙手掩臉,保持這個姿勢近一分鐘,才輕搓雙頰,離開座椅,將行李箱攤放開來,打開衣櫥整理起東西。
收拾得差不多後,周謐四仰八叉倒回床褥,將手機舉來眼前,調至通訊簿。
她一個個往下拉拽,最終定格在“狼人哥哥”那行上麵。
麵無波瀾地盯著看了會,周謐點進去,將它們全部刪除,換成了另兩個字――他真正的姓名:張斂。
做完這一切,周謐盤腿坐正身體,直接在短信界麵通知他:“明早八點半來接我,先提前謝謝你今晚的下馬威。”
過了會,張斂的信息也回了過來,罕見地沒有回懟:明天我會準時到。晚安,周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