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斂再度回頭:“你呢。”這次幅度更大一些,帶動了整個上身,明顯在問周謐。
他故意的。
周謐垂在身側的手指略微蜷起,額角也有點發緊,給出另一個答複:“一樓。”
他抬手幫她摁了下,沒再說話。
轎廂變得像隻靜音而幽閉的電暖器。
餘光裡都是男人自肩背延綿而下的,雪嶺一樣的白色襯衫紋理,周謐臉頰稍微浮出燙意。
叮。
一樓到了。
周謐跟陶子伊互道明天見,又跟張斂生疏地說了聲“老板再見”,就頭也不回地走出電梯。
來到大堂裡,屏窒的思緒才得以活絡疏通。
出門時,風將周謐吹得清醒了些。她猛然想起陶子伊曾提過的“年少輕狂勾搭張斂未果”的事,心口不由有點發堵。她清楚陶子伊有自己的車必然要去停車場,可還是不可抑止地胡思亂想。
而她也必須給出謊言,讓她跟張斂看起來清清楚楚,乾乾淨淨,是連點頭之交都不夠格的上下級。
積壓了幾個小時的暗喜與憧憬全部在剛剛的電梯裡溶掉了,隻剩一坨悶悶的、憋憋的漿糊狀殘渣。
分心地跳下最後一級階梯,周謐兜裡的手機響了,她看眼名字,遲疑兩秒,接起來。
張斂問:“沒下來嗎?”
周謐說:“沒有。”
張斂說:“我還去了趟安全出口。”
周謐鼓了下臉,明知故問:“乾嘛去安全出口。”
張斂說:“以為你會機靈點。”
周謐無名火起,氣息也不自覺緊促:“我不機靈剛才電梯裡就說去負一了。你直接回家吧,我還是覺得我們單獨行動比較安全。”
張斂又問:“在哪。”
周謐心煩意亂,又逢斑馬線綠燈,她兩條腿掄得飛快地順著人流往馬路對麵去:“我真的不想被同事發現。我快進地鐵站了,掛了。”
那邊安靜下來,沒有回話。
周謐等了幾秒,還是無聲無息。胸口虛空一下,她掛斷電話。
她回頭眺了眼公司大廈方向,也不知道自己還在期盼什麼,隨後繃繃唇,深呼吸一下,讓清涼的夜風灌滿口鼻,才一腳踩上地鐵口的下行電梯。
熟稔地刷完手機裡的電子卡,周謐通過閘機,進入地鐵站。
月台上人頭攢動,很多都是著深色正裝的白領,像孜孜不倦的工蟻。
站著刷了會微博,地鐵呼嘯著停下,氣流湧溢,周謐撥了撥被刮散的劉海,剛要將手機揣回包裡,它倏地一振。
周謐又抽出來,眉心微擰,解鎖舉到麵前。
周謐一愣,是張斂發來了位置共享。
她想了想,決定點進去,打算以此證明並告知“本人已在站台就位就要上車了彆問了都是徒勞”。
下一刻,她雙眼猝然張大。手機屏幕裡,屬於兩個人的圓點幾乎要重疊。
他就在她附近。
很近很近的,附近。同一個地鐵站,相隔或許不到百米。
周謐頓時心如鹿撞,跟被當場逮住的逃兵似的,手指猛按左上角,神速跳逃出同張地圖。
可她也沒有再隨意走動,隱形的牆四麵圍困,她眼睜睜看著屬於自己的那班車漸行漸遠。
張斂發來一個:?
周謐不敢隨處亂看,怕目光會不經意出賣自己:乾嘛。
張斂:過來找我。
張斂:今天不想在地鐵口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