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殿下了。”扶雲說完,便先一步從門裡鑽了出去。
季聽掩下眼中驚訝,趕緊跟了出去。扶雲不知道從哪弄來的馬車,上頭還有車夫,兩個人坐上去時,季聽一臉的新奇,還沒等她問,扶雲先一臉警惕:“殿下不要告訴牧哥哥!”
“不說不說,如今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我怎麼會說呢?”季聽立刻安了他的心,接著笑了起來,“不過我倒沒想到,你背著我竟然搞出這麼多小動作。”
她一這麼說,扶雲立刻慫了,撒嬌一樣哼唧唧:“扶雲也有想出去玩的時候嘛,牧哥哥整日要我讀書,不肯放我出去玩,我隻能自己想辦法了。”
“你這辦法倒是不錯。”季聽斜了他一眼。
扶雲討好的笑笑,又是捶腿又是捏肩,一路殷勤到風月樓。
等下了馬車,他便從小狗腿變成了姑娘們眼中的小肥肉,誰叫他生得唇紅齒白、單純可愛,又從頭到腳都貴不可言,一看就不是普通官宦人家能養出來的小貴公子,還是那種錢很好騙的小貴公子。
姑娘們一擁而上,他當即不悅的皺起眉頭,折扇一揮斥責道:“都給小爺讓開!若擋了貴客的路,仔細你們的狗命!”
他聲音雖然清亮,但臉板起來時也是很能唬人的,姑娘們聞言頓時不敢上前了,氣氛正是有些尷尬時,一道慵懶溫柔的女聲響起:“扶雲,不可對姑娘們無禮。”
姑娘們愣了一下,順著聲音看過去,隻見小貴公子朝馬車伸出手,接著如蔥白一般細膩的手指撩開了車簾,放在了小貴公子的手中。眾人被幾根手指晃了眼,還未反應過來,一個青絲如瀑、膚白勝雪的女子從馬車內走了出來。
和彆處不同,風月樓生意做得廣,隻接貴客不管男女,所以此處亦有不少女子會來尋歡作樂,季聽的出現他們並不驚訝,唯一驚訝的隻有她那張臉。
風月樓前的喧囂似乎靜了一瞬,待眾人反應過來時,小貴公子不知道從哪掏出了帷帽,已經戴在了女子頭上,徹底擋住了傾城的美貌。
“快向姑娘們道歉。”女子緩緩道。
小貴公子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對周圍的姑娘們說了聲抱歉。姑娘們受寵若驚,急忙擁著兩位進了風月樓。
一進門扶雲便打賞了一張銀票,老鴇眼睛一亮,立刻將二人送上了二樓廂房。等一進入廂房,扶雲便讓閒雜人等都退下了,反手將門關上後,委屈的跑到季聽麵前:“殿下,是她們先來擠我的。”
沒想到他還惦記著剛才的事,季聽好笑的看他一眼,發現隔著帷帽看得並不真切,隻能將這礙事的東西解了:“你好歹是男子,應有男子的氣量。”
扶雲撇了撇嘴,小聲的應了一聲。
季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徑直走到了圍欄邊坐下。
風月樓設計巧妙,一樓正中間便是一個大圓台,平日用於歌舞或展示當晚要拍賣的人選,圓台之上再無遮擋,整幢樓便是圍著大圓台往上建,樓上廂房靠近圓台的這一邊沒有牆壁,隻有為了安全而建的圍欄,還有一層厚厚的窗布,若是想看一樓,便掀開窗布,若是不想,便將窗布拉下。
季聽記得前世老鴇得了申屠川這個寶貝,舍不得第一時間就將他的清白給賣了,便暫時隻賣同他對飲的權力,價高者得。
說是對飲,客人動手動腳也不無可能,申屠一家又儘在流放途中,申屠川即便是為了父母,也不能自儘,隻能生生忍受。申屠老丞相門生遍天下,自然舍不得他唯一的兒子受此屈辱,所以每晚都會有人前來,傾家蕩產也要保他清白。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季聽不同前世的焦灼,悠哉悠哉的等著好戲上場。
華燈已上,人已微醺。
申屠川終於站上了圓台,季聽身子前傾,感興趣的看著他。四周的叫價聲此起彼伏,他卻平靜如常,淡如竹柏的眉眼中不起一絲波動,好像被當做貨物一樣叫賣的不是他一般。
季聽的興趣頓時散了大半。
“這申屠川,就不知道羞恥的麼?”扶雲疑惑的問。自己這麼討厭他,看到這一幕都要覺得心酸了,被叫賣的本人卻無動於衷,好像一切都跟他無關一樣。
季聽嘖了一聲:“他即便羞恥,也不會表現出來。”
扶雲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心機太深了,殿下以後定要離他遠點,免得被他坑害了。”
“自是要離他遠些的,但現在,得讓我出出氣才行。”季聽仔細聽著叫價聲,隨著價錢越來越高,聲音也跟著少了起來。
扶雲是個閒不住的,這裡對他來說太悶了些,便扯了扯季聽的袖子:“殿下,扶雲想出去玩。”
“去吧。”季聽還在盯著樓下,聞言朝扶雲擺擺手。
扶雲不放心的叮囑:“風月樓內守衛不錯,這麼多年都未出過紕漏,殿下在樓內扶雲是放心的,隻是切莫單獨出去,一定要等我回……”
“知道了,囉嗦得緊,趕緊走吧。”叫賣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季聽不錯眼珠的盯著申屠川,還不忘揮手攆扶雲走。
扶雲不滿的哼唧一聲,轉身離開了。
廂房裡隻剩下季聽一人,樓下的叫賣也到了最後,隻有兩個人在叫價了,一位是戶部侍郎之子,顯然是代父出征,一位是有近兩百斤的貴夫人,叫價的時候眼睛都要黏到申屠川身上了。
季聽兩眼放光,覺得若是貴夫人得手,那她就不摻和了,既能看申屠川吃癟,也能省一筆銀子。
隻可惜貴夫人還是叫她失望了,在戶部侍郎之子叫到五千兩的時候,她頓時蔫蔫的放下了手牌。戶部侍郎之子鬆一口氣,正要將申屠川請上來時,便聽到一聲悠揚的女聲響起——
“一萬兩。”
此聲一出,一片嘩然,儘數往聲音來源處看,季聽不知何時又將帷帽戴上了,一張臉被擋得結結實實,優雅的倚在欄杆處。
一直古井不波的申屠川,突然直直看向二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