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宮門口, 申屠川翻身下馬,走到馬車前伸出手:“殿下。”
扶雲撩開車簾,季聽左手執團扇, 右手放在了申屠川的手上, 在他的攙扶下安穩落地。此時宮門已經大開,紅色的毯子從他們腳下一路往裡鋪, 幾乎見不到儘頭,季聽站在申屠川的身側, 許久之後才往前走。
申屠川無視周圍的禁軍, 扶著她一路往前, 走了一段後聽到季聽淡淡道:“你該退後一步, 怎麼還跟本宮並行起來了?”
申屠川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隻今日並行, 日後不管殿下要我退後幾步,我都聽殿下的。”隻有今天,他想同她一起走。
季聽不悅的看他一眼,但也沒有因為這點小事停下, 而是繼續往宮裡走。二人先去拜見季聞,又同季聞一起去給先皇上香,看著先皇的牌位, 一直平靜的季聽眼眶終於紅了。
哪怕重活一世, 她也沒能完成父親的遺願,成為一個肆意灑脫、隻為自己而活的人, 她的身後有太多人需要護著, 她必須步步為營, 以所有能利用的東西為兵刃,一步步走到無人能撼動的位置。
申屠川安靜的跪在她身側, 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後,立刻借著袖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季聽垂下眼眸:“你先出去吧,我想同先皇單獨說說話。”
申屠川沉默一瞬,還是站了起來,安慰的握了握她的肩膀之後便離開了。季聞見狀勸道:“皇姐,朕知道你思念先皇,朕何嘗不是,隻是若耽誤了吉時,先皇恐怕也會不高興。”
季聽平靜的聽他說完,這才緩緩開口:“先皇最大的心願,便是你我姐弟二人和睦,日後能互相幫扶的活下去,如今看到你我都有了家室,又如他所願那般和睦相處,想來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寧了吧。”
季聞臉上的笑僵了一瞬,半晌輕歎一聲:“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做什麼?”
季聽揚了揚唇角:“皇上說得是。”
“罷了,朕也出去,皇姐跟先皇說說話,待會兒咱們便回去了。”季聞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留季聽一個人跪在殿內。
他出來後,看到申屠川就在廊下站著,便朝他走了過去,申屠川看到他立刻行禮:“皇上……”
“平身吧。”季聞虛扶一下。
申屠川站了起來:“殿下還沒出來?”
“嗯,每次來此處都是極其傷心,若不是祖宗規矩在,朕真不想她再來。”季聞輕歎一聲。
申屠川垂眸:“殿下同先皇父女情深,會傷心也在所難免。”
“可不就是,”季聞輕笑一聲,“先皇最是疼朕這個皇姐,就連病危之際還不忘為她考慮,不僅替她打點好了一切,還特意下令將孝期縮短為半年,為的就是不耽誤皇姐婚嫁,有時候朕看了心裡都止不住的泛酸。”
他說完似乎意識到了不妥,抿了抿唇後看向申屠川。
申屠川表情未變:“先皇對殿下好,是對閨中女兒的那種好,對皇上卻是托付天下的那種好,二者相較,還是更疼皇上些。”
“是麼。”季聞清淺一笑,正要再說話時,季聽已經從殿內出來了。
季聞及時改了話題:“走吧,太妃們還在等,我們也該過去了。”
“是。”季聽含笑福了福身,先前流露出的情緒已經儘數收走。
申屠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季聞轉身後偷偷勾住了她的手指。季聽頓了頓,也沒有甩開他的手。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喜堂走,季聽剛給先皇上過香,此刻有些心不在焉,等徹底回過神時,發現已經到了夫妻對拜這一步。
夫妻對拜,交換婚書,他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季聽定定的看著申屠川,半晌唇角微微揚起,無聲的對他喚了句:夫君。
申屠川徹底怔住,直到拜完最後一下才反應過來,隻是不等他叫她一聲夫人,便已經到了交換婚書的地步。
儀式冗長而緩慢的進行,總算能夠離開皇宮了,季聽同申屠川一起往外走,季聞也同眾宮妃一同相送,直到送到宮外馬車前才停下,給足了季聽尊榮和體麵。
“皇姐,早些回吧。”季聞緩聲道。
季聽應了一聲,轉身便往馬車走,隻是剛走了兩步便停了下來,眼眶泛紅的回頭對季聞道:“弟弟……”
自從季聞登基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這般稱呼他,他的心口頓時一疼。他們是一個母親所出,自幼便養在一處,感情自然比普通姐弟好,若不是後來……他大概這輩子都生不出隔閡來。
“皇姐,成婚後便不能任性了,知道嗎?”季聞動容道,旁邊的張貴妃已經紅了眼眶,強忍著彆開臉,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樣。
倒是方才在先皇牌位前還擔心季聽的申屠川,此刻表情淡淡的,似乎哭的不是他的新婚妻子一般。
季聽哽咽著點了點頭:“臣答應皇上,日後一定洗心革麵做個好人。”
季聞失笑:“倒也不必用洗心革麵這樣的詞。”
季聽也跟著笑了一聲,接著眼淚便掉了下來:“不,臣一定要做個好人,不再讓皇上和先皇操心。”
“若真能安分些,那倒也不錯,”季聞沒將她的話當回事,笑笑後便催促,“行了,時候不早了,趕緊回去吧。”
“是。”季聽應了一聲,低著頭便往馬車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