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十萬大軍,可這十萬大軍是用來鎮守邊關,而非打擊流寇的,先帝在時,尚準我爹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可當今皇上一登基,便勒令我爹非皇令不得用兵,”霍驍歎了聲氣,“眼看著流寇為禍鄉裡,你當我爹不想整治?”
“你們就沒同皇上說過?”季聽沉聲問。
霍驍看向她:“聽聽覺得我們會不說?可皇上不信啊。”
季聽不說話了,若非她親自來成玉關一趟,也不會知道這裡的流寇已經猖獗如此。季聞就更彆說了,自幼長在皇城,這麼多年都極少出京都,恐怕在他的認知裡,流寇根本算不上什麼大害,鎮南王要動用大軍,說不定還會被他當成圖謀不軌。
“聽聽,我就不明白了,你和季聞一母同胞,為何他比起你差了那麼多?”霍驍認真發問。
季聽笑了一聲:“這話你也敢說?”
“左右又沒有外人。”霍驍也跟著笑。
季聽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淡了些:“或許是因為他什麼都沒有,所以才什麼都想把在手裡吧。”
因為自己心裡明白,能坐上那個位置是因為幸運,而非實力,所以整日擔驚受怕,看誰都覺得像要搶他的皇位,也因此不敢信任任何一個位高權重的臣子。
挺可悲的。
季聽掩下眼中情緒,平靜的看著霍驍:“雖然不能用兵,也不該放任不管,總要想彆的法子才是。”
“這些流寇不敢往關內去,隻在成玉關附近打劫,我爹曾想過將附近村落都遷到關內,然而村落過多,遷居實在困難,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霍驍提起這件事,也是十分頭疼,“不能調兵,不能遷居,單靠我爹那幾百私兵,怕是累死也除不儘他們。”
季聽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正要開口時,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她回頭看了過去,看到是誰後唇角揚起:“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申屠川到她身邊坐下:“你不在,我就睡不著。”
“駙馬爺又不是三歲小兒,怎麼睡個覺也要人陪著?”霍驍笑著開口,笑意卻不達眼底。
申屠川看了他一眼:“霍少爺還年輕,不懂也正常,等成親之後就懂了。”
霍驍:“……”
申屠川仿佛隻是說了一句尋常的話,說完便繼續淡定道:“我方才過來的時候,便一直聞到烤玉米的焦香。”
“快烤好了,等會兒你趕緊吃,吃完就去睡覺知道嗎?”季聽忙道。
申屠川看向她:“你跟我一起睡?”
“嗯,我陪著你。”季聽無奈道。
申屠川這才滿意。
霍驍麵無表情的鬆開手插著玉米的棍,下一瞬玉米便掉進了火堆,頃刻間便燒焦了。
“呀!趕緊扒出來!”扶雲忙道。
褚宴看了一眼:“沒用,已經糊了。”
“抱歉,我手酸了。”霍驍略為愧疚的開口。
扶雲趕緊安慰:“沒事沒事,我為殿下和駙馬烤吧。”
“太麻煩了,不如吃乾糧吧,”申屠川提議,“昨日我看還有一些餅子,我給殿下烤了吃?”
季聽頓時感興趣了:“好啊,難得嘗嘗你的手藝。”
扶雲聞言立刻將乾糧袋拿了過來,申屠川用乾淨的樹枝串上,便在火上細細的烤著,不一會兒便銬得外焦裡軟了。
“好香啊。”扶雲咽了下口水。
申屠川看了他一眼:“想吃的話自己烤。”
“這有什麼難的,我也會。”扶雲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拿起餅就開始烤。
申屠川將熱氣騰騰的餅掰了一點下來,直接喂到季聽唇邊:“嘗嘗。”
季聽張口咬住了,細細的品了一口後誇讚:“真好吃,不愧是駙馬,做什麼都這般好吃。”
“殿下謬讚了。”申屠川失笑。
季聽吃了幾口後推拒:“你也吃。”
“我看殿下吃就好。”申屠川唇角一直上揚。
季聽蹙眉:“不成,你也吃。”她說完便掰了一小塊下來,直接遞到了申屠川唇邊,申屠川隻好吃下。
兩個人膩膩歪歪的不像樣子,扶雲和褚宴卻十分淡定,顯然在家時也不少見這副場景。霍驍垂眸看著火堆越燒越小,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等一個大餅分食完,季聽便拉著申屠川回去休息了,褚宴也略為疲倦,找了個離火堆遠的地方去睡了,火堆旁頓時隻剩下扶雲和霍驍兩個人。
火雖然燒得不大,可天氣炎熱,兩個人坐在旁邊也是夠受的,扶雲烤了幾個餅都烤糊後,徹底的放棄了,抹了把汗對霍驍道:“這裡太熱了,我們去彆處吧。”
“何必這麼麻煩,澆滅就是了。”霍驍說著,直接用水澆滅了火。
扶雲笑了一聲:“我真是熱得腦子都壞了,竟然一點都沒想到。”
霍驍敷衍的笑笑,半晌問了一句:“聽聽和駙馬的感情很好?”
“感情非常好,殿下還說要為了駙馬,一輩子都不納侍夫了。”扶雲認真道。
霍驍頓了頓:“她真這樣說了?”
“我還能騙你不成?”扶雲笑道。
霍驍沉默片刻:“駙馬獨占聽聽,你就不會覺得不舒服?”
“我為何要這般覺得?有人對殿下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扶雲又用袖子擦了擦汗,“你不知道,駙馬當初為了殿下吧啦吧啦……總之他們就是佳偶天成、緣分天定,沒人能插足他們的感情。”
“那可不一定,人都是會變的,”霍驍盯著已經被徹底澆滅的火堆,“聽聽更是喜新厭舊,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就厭煩駙馬了呢。”
扶雲聽他這話怪怪的,不由得皺起眉頭:“你怎麼能這樣說,哪有盼著人家夫妻不睦的?”
“我沒那個意思,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霍驍失笑,“對了,你不是說到了成玉關想去賽馬嗎?等到了之後我們便去如何?”
“好啊!”扶雲立刻答應。
霍驍見敷衍過去了,便沒有再聊季聽的事,隻是當日一直情緒不大了。
歇了一上午後,車隊便繼續出發了,經過一日多的趕路,終於淩晨時到達了成玉關。
因為來的時候天還未亮,按規矩城門不能開,一行人便在城外等著,季聽躺在馬車裡的軟榻上,懶洋洋的揉著腰。不知道是不是趕路的時間太長了,她這兩日腰愈發酸了,整個人都有些提不起精神。
“殿下睡會兒吧,醒來就能進城歇息了。”申屠川低聲道。
季聽有氣無力道:“我餓了。”
“我去找扶雲要點乾糧,你等我一下。”申屠川說完,便下馬車去找扶雲了。
因為天亮就要進城,便沒有再安營紮寨,所有人都隨意的找地方休息,申屠川走了一圈都沒找到扶雲,反而遇上了另一個人。
“霍少爺。”他打過招呼便轉身要走。
霍驍淡淡開口:“駙馬爺留步。”
申屠川停下腳步,一臉平靜的看向他:“有何指教。”
漫長的沉默之後,霍驍緩緩開口:“我們做個交易。”
“你說。”申屠川神色淺淡。
霍驍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眼眸微微眯起:“你說服聽聽納我為侍夫,我鎮南王府照顧你爹娘一輩子,如何?”
申屠川靜了片刻:“若我不答應呢?”
“你娘身子弱,一直不適應成玉關氣候,每日都需仔細照料,你確定不答應?”霍驍沉聲反問。
申屠川眼底泛起一絲冷意:“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提醒你要為爹娘儘孝。”霍驍似乎篤定他會答應,連聲音都透出幾分勢在必得。
申屠川這次沉默更久,霍驍上前一步:“我不求彆的,隻做個侍夫便可,你依然是唯一的駙馬爺,我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同樣的,你爹娘也能在鎮南王府頤養天年,可以說是不虧……”
“你真覺得,我爹娘能安穩住在鎮南王府,是你的功勞?”申屠川打斷他的話。
霍驍的臉色頓時難看了:“你什麼意思?”
申屠川眼底閃過一絲嘲諷:“接我爹娘過去一事,確實是殿下拜托你的不錯,但也隻是因為用你較為方便,你若是不願幫,我讓殿下直接找鎮南王就是,你猜你爹敢不敢拒絕?”
“若我執意不肯,你覺得我爹會答應?”霍驍聲音冷如冰霜,“可彆忘了,我是我爹最重視的兒子。”
申屠川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凜朝向來都無立嫡立長的規矩。”
霍驍蹙眉,不懂他為何突然說這個。
“你若真如傳聞中那般受重視,為何鎮南王要立你庶兄為世子?”申屠川閒閒的補上一個紮心的提問。
霍驍的雙手猛地握拳,額角也跳起青筋。
“跟我談條件,你還不夠格。”申屠川說完便轉身離開,找到扶雲要了乾糧後,就直接回了馬車。
“怎麼回來這麼晚?”季聽迷迷糊糊地問。
申屠川撫上她的臉頰:“忙著狐假虎威去了。”
“嗯?”
申屠川心情不錯的親了親她的額頭,季聽一臉莫名其妙的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