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褚宴便衝上去一刀將那人刺死,血濺了季聞一臉,季聞氣得手都開始顫抖:“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來人!有人造反!”
張貴妃還在顫抖,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季聽麵無表情的用被子將她裹緊,抬頭看著季聞淡淡開口:“我本來想多留你兩天。”
“……你、你什麼意思?”季聞憤怒。
季聽沒有回答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後的申屠川:“都解決了嗎?”
“暗衛兩百人,殺了一百七,還有三十人下落不明,”申屠川臉上儘是鮮血,人卻沒有受傷,平靜和她對視,“但也掀不起什麼大風浪了。”
“申屠川!”季聞咬牙切齒,“原來這些年你一直都在騙朕,你這個狼子野心的狗賊!”
季聽當他是空氣,隻管和申屠川說話:“皇宮呢?”
“已經控製住。”申屠川回答。
“不可能!”季聞十分激動,“不可能的!就算沒有暗衛,你們也不可能控製住皇宮,朕、朕還有禁衛軍……錢德!錢德!”
外麵卻沒有半點聲音。
“錢德!”季聞不死心的轉身要走,卻被褚宴用刀擋住了去路。
“皇上找錢統領之前,為何不仔細想想,我等是如何悄無聲息入宮的。”褚宴麵無表情。
季聞愣了愣,不敢置信的往後退:“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季聽對他已經厭惡至極,半點都不想聽他說話,再看張貴妃還抖個不停,便溫柔的詢問:“嫣兒,我有些餓了,你寢宮可還有桂花酥?”
季聞聽到她熟稔的語氣,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張貴妃雙眼空洞的看向季聽,好半晌才回過神:“桂花酥?”
“對,我想吃你親自做的。”季聽揚唇,說著和殿內氣氛完全不符的話。
張貴妃訥訥的應了一聲:“我、我去給你做。”說完她就要起身,想到自己沒穿衣裳後僵住。
季聽忙勸道:“不急,待我叫人……”
話沒說完,一件外衣便落在了床上,季聽抬頭看向將外衣放在床上的申屠川,半晌點了點頭:“多謝。”
“若是做了桂花酥,記得給我留一塊。”申屠川淡淡開口。
張貴妃神情微動。
“我也要,多放糖,我喜歡吃甜的。”褚宴也突然說。
這幾人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她如今的處境,非但沒有或同情或小心的情緒,反而像使喚丫鬟一樣使喚她。
但張貴妃不知為何突然就沒那麼難受了,仿佛她剛才經曆的也隻是一件小事。她臉上的血色微微回了些,在季聽的照顧下穿上申屠川的外衣,低著頭和季聽一起出去了。
二人往外走時,張貴妃察覺到一道強烈的視線停在自己身上,她頓了一下回看過去,對上季聞仇恨的目光後厭惡的彆開臉,麵無表情的跟著季聽離開了。
她們兩個走後,申屠川的臉上便沒了半分情緒,他淡漠的看向還在發呆的季聞,殘忍的將一切告知他:“宮門是錢德開的,宮裡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我們來了,更彆說宮外那些大臣,即便知道了,也無人會來救你,季聞,你已孤立無援。”
“所以呢?你們想殺了朕篡位?”今晚想出借種的法子後,他便突然有了希望,結果這希望來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被生生打碎,季聞如今已經臨近瘋狂。
申屠川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是要殺了你,但要在你立了詔書之後。”
季聞愣了愣,隨後大笑起來,笑得太過嗆住了,又扶著椅子喘息:“申屠川啊申屠川,枉朕還以為你有多聰明,你都說要殺朕了,朕橫豎都是死,為何要死之前遂了你的心願,立你的兒子為皇帝?”
他的表情一變,突然凶狠起來:“你想都不要想,若朕死了,你們便要永生永世背負弑君奪位的罵名,不論你兒子將來做多少豐功偉業,他都洗不清身上的罪孽,我就是要這樣惡心你們,你們一輩子都彆想擺脫我!”
說罷,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又開始大笑起來。
“我拿到了你成玉關外動用暗衛屠殺百姓的證據。”申屠川突然道。
季聞猛地消音,怔愣半晌後否認:“不、不可能……”
他話沒說完,申屠川突然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那是暗衛的身份牌,每個暗衛身上都有,他拿著的這塊,正是當初死在成玉關的暗衛身上的,季聞看到後瞬間愣住。
“你自認做得天衣無縫,無人會知曉這個秘密,可偏偏忘了,暗衛的身手便是他們最大的證據,”申屠川眼底泛紅,恨意再也無法掩蓋,“我從那些死在成玉關的暗衛身上,找到了無數可以證明他們身份的證據,隻要交給大理寺,三日必出結果。”
季聞暴怒:“你撒謊!朕沒有派人去……”
“還有郊縣屠城一案,你將罪名都推到了副統領身上,可卻忘了自己寫過的書信,如今被他一個友人保管,隻要公布出來,所有人便會知曉,副統領隻是一把刀,你季聞手中的刀,”申屠川定定的看著他,“我找到的還不止這些,你登基以後做下的所有蠢事惡事,證據擺滿了一間庫房,任何一件拿出來,都能讓你被唾罵千年。”
“你若是敢公布,朕就殺了你!”季聞瘋狂的撲上去,卻被褚宴一腳踹倒,趴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那就要看你的誠意了,”申屠川不緊不慢的開口,“是遺臭萬年的死,還是留一分體麵的死,全看你如何選擇。”
季聞死死的盯著他,許久之後笑了一聲:“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妥協了?我不會寫詔書,我的名聲不好,你們也彆想好!”
“我似乎從未同你說過,我有一門獨門技藝,便是模仿人的字跡,你猜這些年許多沒交到你手上的奏折,最後都是怎麼處理的?”申屠川看向他。
季聞愣了一瞬:“你……”
“你若是不寫,我可以替你寫,隻不過擔點風險,但你要承受的,便是千載萬載的罵名。”申屠川淡淡開口。
季聞氣得臉都青紫了,半個字也說不出口,申屠川看了褚宴一眼,褚宴便去拿了紙筆,放在了他麵前。
“記住了,將詔書日期往前寫三個月。”申屠川淡淡開口。
褚宴頓了一下:“三個月前阿簡的身世還未公布,這樣寫會不會叫人起疑?”
“沒讓他寫阿簡。”申屠川回答。
褚宴愣住。
另一邊,小廚房中。
季聽看著換好衣裳後忙碌的張貴妃,半晌緩緩道:“嫣兒,今晚跟我走吧。”
張貴妃頓了頓:“皇上今晚是不是要死了?”
季聽沒有說話。
“我不走,”張貴妃低頭,“我不能走,他死了之後,我要主持大局,世人皆知你我不和,隻有我代表他將皇位傳給阿簡,那些人才會相信。”
“你不需要做到這等地步。”季聽蹙眉。
“今晚若非為了我,你也不會倉促起事,”張貴妃看向她,“我不過是以德報德罷了。”她不傻,知道季聽為了保護她,將所有事生生提前了,這其中冒了多大的風險,她比誰都明白。
季聽見她執意如此,也隻好答應了:“我會叫人守著你,你若是害怕,再出宮也不遲。”
“知道了,”張貴妃說著,將剛出鍋的糕點遞到她手邊,“你嘗嘗。”
季聽笑了笑,剛伸手去拿,申屠川便進來了。她停下手:“都解決了?”
“詔書已寫,季聞還活著,”申屠川回答完,便自己去拿了塊糕點,“隻等殿下處置。”
恨了許久怨的許久的人突然要付出代價了,季聽以為自己就算不高興,也不會多難過,可卻驀地想起他幼時跟在她屁股後麵轉悠的日子。
季聽不說話了,申屠川也沒有打擾,廚房裡一時間隻剩下柴火嗶剝的聲響。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安靜的張貴妃突然道:“給皇上個痛快吧。”
季聽看向她。
張貴妃勉強笑笑:“我這裡有無色無味的藥,是當初送綠芍離開的那種,臣妾鬥膽,求殿下給臣妾送他離開的機會。”
季聽靜了許久,突然笑了一聲:“兜兜轉轉,竟還是這樣的結局,隻不過我與他換了身份而已。”
不,也有不同,至少當初申屠川送的毒藥,並非是真的毒藥,而嫣兒這次,勢必是要他死的。
“殿下?”張貴妃不解。
季聽看向她:“你當真要去?”
“是。”張貴妃垂眸。
季聽微微頷首,忽略自己發顫的手指,平靜的說一句:“那你去吧。”
“是。”張貴妃應了一聲,親自去準備了毒藥,端著便往寢殿去了。
今晚第二次回來,心境卻是不同了,她推開門走進屋,便看到季聞頹喪的坐在地上,季聞聽到動靜抬頭,看到是她後嘲諷一笑:“你來了?”
“臣妾來送送皇上。”張貴妃溫婉的走到他跟前。
季聞看到她手中的藥,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朕竟不知道,你何時同季聽這般要好的。”
“臣妾的事,皇上不知道也正常。”張貴妃說著,將湯藥放在了地上,自己也跟著坐在了他對麵,全然沒有了剛才嚇得魂不附體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