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進去了卻也沒往裡去,就站在那裡看著。
韓則城看著吳桂枝道:“當年你扔下我改嫁,奶奶差不多是餓死的,我沒死也是堂叔伯他們看我可憐,給了我幾口吃的。後來我爸過來給了你錢要帶我走,我沒走,不是因為對這家裡有什麼感情,而是我不想再住去彆人家裡。”
“我不走,我爸不僅把那些錢都給了你,以後每個月也都會給你寄錢寄東西。如果當初我直接跟他走了,你現在還能這麼追著我要錢嗎?當年大災荒,如果不是我爸寄過來的錢和糧食,這一家子,能活下來幾個人你心裡沒數嗎?”
“我沒走,就在公社小學讀了五年書,但從中學開始就離開了家,從大學開始就給你寄錢。這些,你真的想要算清楚嗎?”
在韓則城說“奶奶差不多是餓死的,我沒死也是堂叔伯他們看我可憐,給了我幾口吃的”的時候,吳桂枝的臉色就一下子變得煞白。
原先那些急怒悲憤就好像膨脹的烈焰被澆了一盆冰水,“滋”一下被澆得隻剩下了灰燼。
她呆滯了片刻之後就瞪大了眼睛,道:“胡說八道,老二,你這都是從哪裡聽來的瞎話?這到底是誰編排的?當年要不是你大伯,你奶和你才早就被餓死了。”
說著已經氣得胸膛一陣的起伏。
這些也的確是真的。
哪怕是每個月隻送上幾把糧也真的有送過。
他對他媽沒有什麼親情,但正因為沒有親情,這幾把糧的恩情他卻必須記得。
但也還得夠了。
他不想跟她爭論什麼。
事實上他從來都不喜歡跟她多說什麼話。
他看向韓和平,道:“大伯,你帶我媽回屋去吧,以前我每個月是往家裡寄十塊錢,後來再添了十五塊是給阿若還有果果的生活費,以後阿若和果果不住這裡了,這十五塊錢自然不用加了。以後我每個月還是寄十塊錢回來,是媽的養老錢。”
韓則城說完轉身就回屋了。
如果不是怕在幫阿若和果果遷戶籍之前節外生枝,這些話他早上就說了。
一下子從原來的二十五,不,還有老二媳婦的十塊錢,一共是三十五塊錢變成了十塊。
而且老二媳婦也走了,老二以後肯定不會再隔三差五的往家裡寄好東西和糧票油票各種票,老二媳婦也不會見天兒的往家裡買東西補貼了,這落差不是一般的差。
一屋子的人都被韓則城的這話給震住了。
吳桂枝哪裡受得了這個,當即兩眼一翻差點暈過去。
可是韓和平卻被韓則城剛剛那個眼神看得隻覺得心底生寒。
就算他也覺得像是被人割了心肝肉,但也知道再鬨,怕是連這十塊錢都沒了......那樣的話,其實他們也沒辦法。
他心裡也是又驚又怕,再不敢多說,拖了又想暈又想嚎的吳桂枝就往房裡去了。
*****
房門關上,房間裡蘇若呆呆地看著韓則城,也不知道是該安慰他兩句,還是說些彆的什麼。
原本她覺得自己那些的遭遇可真夠鬨心的了,可現在跟他一比,好像也算不得什麼了。
至少自己的那些都過去了,現在還可以憑自己的實力清清靜靜的考大學。
可他現在還要對著他媽。
還有當年,他才是個幾歲的孩子,卻生生看著自己的奶奶餓死,這會是什麼感覺?
蘇若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她喃喃道:“要,真的要現在走嗎?”
韓則城看了她一眼,道:“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走,不然你身體受不住。你看看還有什麼要收拾的,再收拾一下,我帶果子去刷牙洗臉。”
說著就叫了韓果出去。
“韓大哥。”
蘇若看著他的背影喚道。
韓則城回頭看她,可蘇若喚住了他,對上他的眼神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她來說這其實就是一個相處了才兩天不到的陌生人。
她要怎麼安慰他?
想到她媽一直反複強調的重點,就是說她對他不好,說她要是上了大學就會跟彆人跑了。
這種話,對他來說也是一種羞辱吧。
而且,他對她還這麼好。
那她要跟他說就算她上了大學她也不會跟彆人跑嗎?
她......她當然不會跟彆人跑。
但她也沒法跟一個才認識兩天的男人說出這種話啊......
她心裡的酸澀翻湧,堵得厲害,最後忍不住上前了兩步,伸手抓住他的手,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盯著他的手背好一會兒,才低聲道:“我不是像他們說的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