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合理規避風險。
林如海捋著短須,笑看著江停雲,對賈敏道:“我既然特意與這孩子相認,並把他帶到家裡來,就沒準備再讓他出去住。隻是不知,這孩子意下如何?”
“雲哥兒自然是要住在咱家裡。”賈敏急忙道,“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住在外麵,我哪裡放心得下?”
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相認了,自己的外甥當然是自己疼。
她扭頭就問江停雲,“雲哥兒,你如今在哪裡下榻?姨母這就派人,把你的東西搬過來。”
感她一片真心,江停雲頗為感動,躬身施禮,“多謝姨母疼我,我在西街租了個院子,原是賣花草的西門家的。”
“賣花草的西門家?”賈敏一臉茫然,扭頭去看林嬤嬤。
林嬤嬤低聲提醒了兩句,賈敏這才恍然,蹙眉道:“那地方鬨騰得很,如何能安心讀書?雲哥兒,是誰給你介紹的這家院子,分明是欺你年幼,坑你呢。”
“啊,姨母誤會了。”江停雲急忙解釋道,“這不關人家牙公的事,是我自己想住得離鬨市近些。”
然後就把自己找牙公,租房子的前前後後都細說了一遍。
林如海聽完,臉上露出讚賞之色,點頭道:“不錯,你年紀不大,又是一個人出門在外,安全的確比功名更重要。”
然後,他就吩咐二管家林才,從江停雲這裡拿了鑰匙,帶了幾個人到他租住的屋子裡,先把他的東西搬了過來,又去找了黃老漢,把才租了兩天的房子退了。
自古民不與官鬥,窮不與富鬥。
林才可是巡鹽禦史家的管家,既是官家又是富戶,黃老漢縱然心裡可惜黃了一筆生意,卻也不敢怠慢,不但退還了租金和押金,連江停雲住的這兩天都給免費了。
住到了林家之後,好處很快就體現出來了。
由於林如海沒有兒子,女兒年紀又小才剛剛啟蒙,他正是一腔父愛無處發泄的時候。
如今可好,江停雲來了,還是個熱愛讀書的晚輩,正好填補了林如海的空虛。
白天他去公乾的時候,就讓江停雲在他書房裡看書習字,等下午後半晌他回家之後,再為江停雲解答疑惑,並告知一些科舉禁忌和技巧。
他的書房裡不但藏書豐富,還有曆年的考卷和優秀文章摘錄。江停雲進了這裡,就像是一塊掉進水盆裡的乾海綿,瘋狂吸收著水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充實著自己。
他記性好到過目不忘,思維快到舉一反三。林如海頭一回給人做老師,就遇見了這麼個天賦絕佳的學生,可謂是見獵心喜,恨不得把自己腦子裡的知識一股腦全灌給他。
直到臨近科考的前三天,江停雲表示他不想再看書,也不想再寫一個字,要全心放鬆,養出一個良好的心態,麵對即將到來的府試。
其實,若不是名師難得,林如海家的藏書又實在是豐富,江停雲這兩個月都準備玩過去。
聽見他的要求,賈敏心中不解,私底下抱怨林如海,“你怎麼就任由雲哥兒胡鬨?馬上就要考試了,他該多讀些書,多練練館閣體才是。”
林如海卻是胸有成竹,笑著安撫妻子,“大凡有才之人,難免有點異於常人的怪癖。雲哥兒學問紮實,幾天不讀書也影響不了什麼。我相信,這孩子自有道理。”
賈敏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其實她也是關心則亂,聽丈夫一解釋,也就釋然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讓賬房準備了一袋碎銀子,讓林忠家的二小子林動,陪著江停雲到街上轉轉。
“你在家裡悶了一個多月,也該出去透透氣了。”她笑眯眯地摸了摸江亭雲的發頂,順手把小黛玉塞進了他懷裡,“帶著你妹妹一起。”
不是她這個做娘的心大,實在是自從江停雲住進了他們家裡,黛玉的身子就好多。
從前是三天裡要喝八頓藥,最近半個月,黛玉沒喝一口藥,也沒咳嗽半聲。
在愛女心切的林如海夫婦眼裡,江停雲就是他們家的福星,就是黛玉的貴人,巴不得女兒和他多親近親近,多沾點福氣。
而黛玉自小體弱,長到三歲出頭也沒見過外人,猛然遇見江亭雲這個大哥哥,從他這裡聽說了不少從前聞所未聞的事,也是黏他黏得厲害。
至於江停雲,試問像小黛玉這樣的可愛萌娃,誰能拒絕?
江停雲把她抱在懷裡顛了顛,玩笑道:“跟著表哥出去你可得聽話,若不然,表哥把你賣了換糖葫蘆吃。”
黛玉也不害怕,摟著他的脖子嘻嘻直笑。
賈敏則是在一旁叮囑林動,多帶幾個人,看好他們兄妹兩個,彆讓人衝撞了。
林動連連點頭,不敢有一絲怠慢。
兄妹二人前腳剛走,後腳林嬤嬤就沉著臉走了進來,“太太,閆大夫看了,也是直搖頭,說沒有法子。”
賈敏沉默了片刻,不禁歎了一聲,“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林嬤嬤勸道:“太太,咱們家已經儘力了。閆大夫可是從京城那邊請過來的名醫,連他都沒法子把那孩子身上的狗皮揭下來,旁人就更不可能了。”
這閆大夫可是禦醫世家,去年剛從宮裡退下來的老禦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