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說果然都是騙人的,求神不如求己。”黛玉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江停雲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小黛玉得意洋洋,昂著下巴搖頭晃腦,活像個神氣活現的小老虎。
而後,江停雲又問:“如果你求完神之後,一年之內果然沒有生一次病呢?”
“啊,這……”黛玉皺著小眉毛,遲疑道,“所以求神拜佛還是有點用的?”
江停雲果斷地搖了搖頭,循循善誘道:“你仔細想想,自從我來了之後,你是不是每天都堅持鍛煉?”
“是呀。”小黛玉點了點頭。
江停雲笑了,“你每天堅持鍛煉,身強體壯不生病,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黛玉怔了片刻,旋即眼睛一亮,“對呀,這都是我自己努力的結果呀!”
莫說是黛玉了,就算是一向信奉鬼神的賈敏,也覺得他說的好有道理,自己竟無法反駁。
再想想自己鍛煉這幾個月,身體果然好了許多,這是從前燒多少香還多少願都達不到的效果。
她原本堅定的信仰不禁動搖了:如果靠自己的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又何必非得去求神呢?
因心裡存著這件事,到了夜裡,賈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倒把累了一天的林如海給吵醒了。
“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賈敏就把自己的煩惱告訴了丈夫。
林如海聽完,不禁笑了起來,“我就說這孩子與眾不同,果然有幾分非凡之性。”
“哎呀,我問你正事呢!”賈敏嗔怪地推了推他。
林如海笑道:“夫人既然覺得雲哥兒說的有道理,又何必如此糾結?”
賈敏是當局者迷,林如海卻是旁觀者清。
從賈敏產生這種煩惱的那一刻起,就說明她已經被江停雲的理論說服了。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好糾結的,隨心而行就是了。
一層迷障被丈夫點破,賈敏豁然開朗,和丈夫道了聲晚安,翻了個身就睡著了。
“夫人,夫人?”
林如海輕輕喊了兩聲,見她果然睡了,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哪有你這樣的,把我吵醒,你自己倒是睡得舒坦。”
不過,想想賈敏從前身體不好,每天夜裡都要輾轉到後半夜才能勉強入睡,林如海就不禁欣慰起來。
他們夫妻已經到了這個歲數,如今也算兒女雙全,日後所求,無非就是身體康健,能相伴到老。
如今這樣,就很好。
隻是轉念間,他又想到了最近朝堂上的混亂,不禁眉頭緊鎖,憂心忡忡。
自從大前年廢了太子之後,二皇子與九皇子的爭鬥日益激烈。
聖人高坐廟堂,對著兩子相爭也有意縱容。這兩位殿下不知道弄出了多少事端,就為了爭奪聖人的寵信。
可是,聖人卻從來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從未表現出明顯的偏向。
甚至於,哪一個上風占得太過,聖人還會出手打壓一二,以便繼續維持這不勝不敗之局,便於他操控朝堂。
聖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林如海不清楚,但有一樣,林如海卻非常清楚。
那就是如果這種局麵再持續下去,他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坐穩這巡鹽禦史之職。
從去年開始,二皇子和九皇子就開始往江南鹽稅上伸手了。
好在一開始他們也不敢過分,隻是試探性地伸伸手。林如海身為聖人的嫡係,硬要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兩位殿下的門人也不敢把他怎麼樣,就怕自己這邊做得過分了,會將他推到對頭那裡。
隻是,這一招也不能長久使用,一旦這兩位失去了耐心,難免會覺得林如海占著這個位置礙眼。
到那個時候,若聖人有意救他一命,自然會把他調開。
就怕聖人一心想讓他鞠躬儘瘁,惹得兩位皇子狗急跳牆,派人來下暗手。
想到妻子,想到女兒,還有那不到周歲的兒子,林如海不禁幽幽一歎,心頭愁緒更甚。
林如海的煩惱,自然不會和江停雲這個半大小子說,江停雲在除去了考場怨鬼之後,也準備向他們夫妻辭行,衣錦還鄉去了。
雖然他隻是個秀才,功名高不到哪裡去,但十三歲的秀才,說出去也足夠給他娘漲臉了。
再者說,他羈旅在外也足夠久,家中母親必然思念。便是為了孝道,他也該回去了。
隻是,他想回家也不容易,光是他自己的意願沒用,得讓彆人也不來阻撓他。
江停雲倒是沒遇見惡意阻撓的,卻在半路上碰見了一個來給他送功勞的。
那是一個月朗風清的夜晚,他早上剛剛辭彆了林如海一家子,乘船順流而下,趁晚上江心月白之時,他準備喝茶賞月,乾點兒風雅事。
誰曾想,甲板上的小桌子擺好,茶水火候正好之時,船舷上突然多出了一個鵝黃衣衫的美貌婦人。
“美景佐佳茗,公子當真是風雅無限。”
江停雲偵察的手頓了一下,誠懇地說:“這位夫人,您若是能走下來,不要突然出現在船舷上嚇人,想必場麵會更加風雅。”
對方既做了不速之客,還不許他在言語上調侃一二嗎?
那婦人也不氣惱,微微一笑,身形便從船舷上消失,坐到了江亭雲對麵。
“不知妾身可有幸,共品此佳茗?”
江停雲直接給她斟了一盞,“好茶與美酒一樣,有知音共飲,更添三分風味。夫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