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邏輯完全自洽,便是有漏洞,也明顯有進一步研究補充的餘地。”
“所以呢?”江停雲還是不明白,“這跟你從一團陰氣,變成實體,究竟有著怎樣的關聯?”
煥娘的數理化明明是他啟蒙的呀,這才教了一個開頭,對方怎麼就青出於藍了呢?
江停雲萬分迷惑。
好在,還有煥娘這個好妹妹,肯儘心儘力為他解答。
“自從意識到科學足以解釋萬物之後,我就對自己的存在產生了懷疑,甚至一度差點因為這些懷疑消散於天地之間。”
江停雲一驚,下意識抓住煥娘的手臂,“傻姑娘,你可彆瞎想!”
這副緊張的模樣,引得煥娘咯咯直笑。
笑完了之後,她才歪著頭,調皮地問道:“我怎麼就不能瞎想了?哥哥不是說了,每一樣科學技術的進步,都源於科學家的瞎想嗎?”
好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江停雲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話是這樣說,但為了這個拚命,著實不值得。”
他仍舊沒有從方才的驚恐中徹底脫離。
煥娘心下感動,柔聲安撫道:“雲哥,我現在已經沒事了,而且還因禍得福了呢。”
“是呀,你因禍得福,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萬一呢?”
憤怒來得後知後覺,江停雲恨不得提著她的耳朵搖晃著質問。
實際上,他也這麼做了。
“哎喲,哎喲,雲哥,疼疼疼!”
煥娘連聲哀嚎,眼中卻是散不去的笑意。
——如果她有一個正常的爹,在得知她剛經曆了一場驚險之後,應該就是這種反應吧?
又驚又怕,驚的是這熊孩子如此大膽,怕的是那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結果。
哪怕孩子僥幸贏得了萬分之一,當爹的也會大聲嗬斥甚至責罰一番,以防孩子以此自得,過分迷信自己的運氣,把冒險當成常態。
說到底,上天對她也算不薄。
生她的那個男人不是東西,卻補給她一個如兄如父的兄長。
江停雲可不知道她心裡在轉些什麼念頭,聽見她叫得淒慘,急忙鬆手。
“行了,彆嚎了,我根本就沒用力!”他沒好氣地瞪了那鬼丫頭一眼。
真是越大越不可愛了!
“嘻嘻!”煥娘狗腿地湊過去,扶著他在椅子上坐好,一邊給他捏肩賠罪,一邊繼續訴說自己實體化的曆程。
“可是後來我就琢磨透了,我雖然變成了鬼,但能吃(香火),能喝(祭祀的酒水)又能和人說話聊天,甚至用一點法力還能拿東西。
既然如此,我就是真實存在的。
我能證明自己是真實存在的,那麼我的存在,就是科學!”
這個想法徹底堅實之後,煥娘就發現,自己無懼陽光。
因為科學表明,陽光照耀萬物,可以給萬物提供不同的能量;
她在白天也能顯形了。
因為她是真實存在的,自然無懼白天黑夜;
她已經徹底脫離了鬼物的虛無,變成了像人一樣的實體。
既然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存在,那自然得是實體呀。
陰氣聚集的虛體,哪裡算是真實存在呢?
聽完了她的一套理論之後,江停雲深深地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沉聲道:“其實,大部分的物體,都有固態、液態和氣態三種形態。
比如水,液態就是水,氣態就是雲霧,固態就是堅冰。”
雖然化成實體是好,但就她這點修為,很多時候,還是氣態逃命更容易。
所以,親愛的妹妹,在科學的道路上,你仍舊任重道遠,還要再接再厲呀!
煥娘若有所思。
江停雲起身道:“行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去找夫子請假。”
走到門口,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道:“哦,對了,你既然以實體示人了,再住牌位裡也不合適,今晚就和阿虞湊合一下吧。”
煥娘道:“雲哥放心,我這就去找阿虞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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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夫子那裡辭行也挺順利。
一是因為江停雲的課業學得的確是好,還是第一年入學,完全不用著急;
二就是因為他找的那個理由,讓夫子誤以為,煥娘的父親臨死前想見他,就是為了托孤。
人生一世,雖然事業很重要,但婚姻也不能馬虎嘛。
夫子表示:老夫可是很開明的,如果十年不能中舉,在此期間把各人問題解決了,也很好嘛。
第二天一早,江停雲就和夫子辭行,並準備把時虞暫時托付給師母吳氏。
至於交好的幾個同窗,由於時間緊急,也隻能讓夫子代為轉達歉意了。
大不了,回來之後請喝酒嘛。
但時虞卻堅決不同意留下,一定要跟著去。
而且,她的理由很充分。
“你說了,我隻要跟著你就能找到哥哥,萬一就是這次出門呢?”
她一定要扭轉哥哥的命運,阻止哥哥靠自碎情魄才能投胎,以至於來世心狠手辣,全然不知憐憫為何物。
她不能冒任何風險。
江停雲無法反駁,隻好在夫子恨鐵不成鋼的目光下,把她也帶上了。
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夫子直歎氣:“這小子這麼浪下去,遲早得翻車!”
——婚還沒成呢,就帶這個小媳婦去見那個小媳婦的爹,能不翻車嗎?
吳氏看得好笑不已,“行了,行了,不是跟你說過了嘛,人家三個小年輕都沒那意思,你就彆瞎操心了。”
“怎麼就沒那個意思了?”夫子不服,“我這雙利眼還能看錯?
當年要不是我一眼看出你對我有意思,咱倆不就生生錯過了嗎?”
吳氏沉默了。
都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她實在是不想說穿。
——當年這老東西那自我攻略的樣子,實在是太不值錢了!
“這回你沒話說了吧?”夫子得意揚揚。
吳氏白了他一眼,轉頭回去收拾曬在院子裡的乾菜了。
夫子就是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昂著頭,背著手,哼著小曲兒,慢悠悠地跟了進來。
“不是我說呀,就算他們自己沒那意思,這回見了何家小姑娘的爹,事情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畢竟,這年頭的婚姻大事,講究的就是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江停雲可不知道,就在這短短的兩日之間,夫子已經為他腦補出了不下十萬字的狗血三角戀。
三人出了縣城,走到一處僻靜之地後,江停雲就讓兩人閉上眼睛,他一手抓著一個,施展風遁之術,很快就到了陵陽縣。
進了縣城之後,他們找人打聽到了二郎神君廟的地址,買了好些香燭元寶之後,彎都沒拐一個,直接就過去了。
隻是時虞憂心忡忡,“雲哥,咱們來的這樣快,會不會和哥哥在半路上錯過了?”
江停雲安撫道:“既然我讓你跟著我,那就錯不了。你呀,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
煥娘也道:“阿虞姐姐彆擔心,雲哥做事自有道理。
他既然已經承諾你了,就一定會幫你找到哥哥的。”
時虞雖然還是心懷疑慮,卻到底緩和了許多,牽起唇角對煥娘點了點,“嗯,我相信你們。”
陵陽縣的二郎神君廟就在城西,香火原本很旺盛。
但最近這兩年,因為出了朱爾旦這個愚笨變聰明的實例,城東的判官廟香火驟然鼎盛。
老百姓求神拜佛的次數都是有定數的,哪怕上下浮動也不大。
既然判官廟收得香火多了,其餘廟宇自然就門庭冷落。
反正江停雲他們三個到的時候,真君廟裡一個香客都沒有,隻有一個廟祝在擦拭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