煥娘見狀,急忙笑著安撫她,“你可以幫忙訂客棧,收拾房間嘛。
我和雲哥都有事情要忙,咱們的行李可都要勞煩你看守了。”
雖然她和江停雲都有袖裡乾坤的法術,但他們出門在外又招搖過市,自然需要拿出一部分行李在外麵,掩人耳目。
見自己也有事情要做,時虞心裡好受了些。
但她卻不解,“行李都在客棧裡,還需要專門看守嗎?”
“那是自然。”
比起明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時虞,煥娘娘可有生活經驗多了。
“客棧裡的夥計每天忙上忙下的,不可能每一間客房都招呼到。
就算他們有心防備,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這樣啊。”時虞點了點頭,覺得出門在外的生活經驗,她還有的學。
隨即,她就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從前哥哥還好好的時候,她哪裡需要操心這個呢?
雖然哥哥冷心冷情,對外人都漠不關心,但對她個相依為命一起長大的妹妹,卻一直都十分維護。
哪怕她隱約察覺到,哥哥對她的維護之心,重得不大正常。
但她自幼便受哥哥庇佑,又豈能忘恩負義?
想到這裡,她抬頭問江停雲,“雲哥,我明天能出去轉轉嗎?”
說不定哥哥就在陵陽縣,她怕自己少出去一趟,就錯失了與哥哥相遇的機會。
可是,她又怕自己擅自行動,會破壞了江停雲的計劃。
作為一個自幼失去父母,和哥哥相依為命,在大宅門裡討生活的姑娘,時虞很多時候都乖巧得過分。
可以說,和江停雲相遇之初的百般糾纏,幾乎用儘了她一生的嬌蠻。
如果當時,江停雲真的狠心不管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江停雲看出了她臉上的渴望與小心翼翼,不禁心頭一軟,故作隨意道:“煥娘白天沒事,你想出去,可以讓她陪你一起。”
霎時之間,時虞嬌媚的容顏便如春花初綻,驚走了料峭之寒。
“多謝雲哥,多謝煥娘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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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練,星子稀疏,蟬鳴與鴉鳴交相輝映。
煥娘趁著月色,避開朱家巡院的下人,從花園東北角的牆頭上翻了過去。
果然如她所料,前後門上的門神都未曾察覺異常,隻以為是有小賊進了院子。
而鬼神是不管凡間事的,家裡儘了賊,得自己防備或報官去抓。
煥娘選的時機不早也不晚,正是用過了晚點,該是夫妻二人過點夜生活的時候。
如果朱爾旦夫妻之間的感情好,這時候必然一起在臥室不可描述;如果他們之間貌合神離,那此時朱爾旦十有八-九在書房用功。
進了朱家的院子之後,煥娘先觀摩了一下格局,就朝著正院上房的位置去了。
朱家的書房設在哪裡她不知道,但上房在哪裡卻是有規製的。
朱爾旦夫妻兩個果然在臥房裡,但卻沒有乾什麼不過審的事,而是在抱頭痛哭。
煥娘都懵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哭得這麼慘?
她慢慢把自己由固態化作氣態,從窗戶縫裡鑽了進去,偷聽朱爾旦夫妻的對話。
夫妻二人哭了一陣,蘇氏先開口了。
“相公放心,我已經到真君廟去拜過了。廟祝也說真君爺爺已經顯靈,最近幾日便有高人前來搭救。”
朱爾旦卻歎了一聲,半點也沒有被安慰到。
“那廟祝多半是見你捐的香油錢多,故而說好話來安慰你呢。”
自從腦子變聰明之後,朱爾旦就多了一項煩惱。
那就是凡事愛多想。
原本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現在不由自主的,他就要在腦子裡過個四五七八圈。
要知道,凡事就怕多想。
隻要想得夠多,沒事也能找出事來。
更何況,他這新換的一顆心,還特彆熱衷於陰謀論。
蘇氏道:“你還是不要多想了,前幾次就是因為想的太多,才把那禍害給勾了出來。”
說到這裡,蘇氏就忍不住垂淚。
——他們夫妻隻是想平淡度日而已,怎麼就這麼命苦?
“哎呀娘子,你怎麼又哭起來了?”
朱爾旦的聲音驟然溫柔了八度,從袖子裡掏出一塊手帕,滿臉憐惜,小心翼翼地拭去蘇氏臉頰上的淚珠。
但煥娘卻清晰地看到,蘇氏的身子猛然一僵,避如蛇蠍般推開了朱爾旦。
這又是什麼情況?
正當她大惑不解的時候,朱爾旦替她解了惑。
隻見朱爾旦嘴角噙著笑,神情與方才的愁苦大相徑庭。
他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走到蘇氏身邊,強硬地按住蘇氏的肩膀,聲音裡明明滿含笑意,卻讓煥娘覺得冰凍三尺。
“娘子,你我本是夫妻,你又為何要躲著為夫呢?”
蘇氏冷著一張臉,聲音冷硬道:“我與相公才是夫妻,你不是我的相公。”
啊,這……
煥娘更加迷惑了。
她可是看得真真的,整個過程中,朱爾旦身上沒有半點法力波動,又怎麼可能換了靈魂?
難不成,他們夫妻之間是有什麼誤會?
可是先前不還好好的嗎?
煥娘不敢出聲,隻能繼續往下看。
朱爾旦依舊笑眯眯的,仿佛不會動怒一般。
“娘子在說什麼傻話?我就是你的相公啊。
難不成除我之外,娘子在外麵還有彆人?”
煥娘猛然捂住嘴,把那一口涼氣悶回嗓子裡。
——這朱爾旦,真是個笑裡藏刀的小人!
方才他那句話,但凡傳出去一點,蘇氏也就不用活了。
自幼見多了父親對母親的踐踏,煥娘最見不得像朱爾旦這樣,隻會欺辱妻子的人渣。
她眼珠子一轉,決定作弄他一番。
仗著自己如今是氣體,彆人看不見,她慢悠悠地飄到朱爾旦身後,對著他的脖子和耳後根吹涼氣。
鬼氣是何等陰森?
朱爾旦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隻覺得後腦勺上起了一片的雞皮疙瘩。
恰在此時,“呼”的一聲,燈籠裡的蠟燭突然滅了。
“啊!”蘇氏驚呼了一聲,又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隻是眼中還有驚恐殘餘,渾身瑟瑟發抖。
畢竟,多大的風才能把燈籠裡的蠟燭吹滅呢?
更何況,蠟燭滅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感覺到風的存在。
被脖頸吹涼氣的朱爾旦,更是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誰,是誰在裝神弄鬼?”
還能強製鎮定,這心性可真穩呀。
煥娘偷笑了兩聲,操控桌子上的兩隻茶杯,像鼓槌一樣,交替打擊朱爾旦的腦袋。
直到朱爾旦被她整治得狼狽不堪,口中慘叫連連,煥娘才覺得心口的氣順了。
被她這麼一鬨,朱爾旦也無心再對如今貌美的妻子做些什麼了,甩袖去了書房。
蘇氏大大地鬆了口氣,跪在床上謝天謝地。
煥娘對她傳音入密,告訴她,真君爺爺派的高人已經來了,讓她明日午時到街上去,高人自會找她。
“多謝真君爺爺,多謝真君爺爺!”蘇氏簡直喜極而泣。
雖然真君廟裡的廟祝一早就給了保證,但高人一日不來,蘇氏的心就一日提著。
如今,她這一顆心總算是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