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團紅光被抓走之後,叫得撕心裂肺的儀器全都閉麥了。
儀器上不停閃爍的紅燈全部隱沒,變成了充滿希望的綠色。
江停雲看得嘖嘖稱奇,“不愧是女媧大神,竟然能把科學與玄學結合得這麼完美。”
這馬屁拍的實在是巧。
隻可惜,女媧拿到紅光之後,就轉身走進了金屬門,那門隨後就合上了。
據伏羲說,那是內部實驗室,一般不給外人參觀。
說完,他笑眯眯地看了江停雲一眼,“你的金手指被拿走了,就一點也不慌?”
江停雲笑著掏出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是還有您這個大外掛嘛,有什麼好慌的?”
雖然這個手機一不能玩遊戲,二不能刷視頻,但當做大神召喚器,卻是妥妥的足夠了。
“哈哈哈哈哈……”
伏羲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雖然你又聰明又俊俏,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你身上這股處變不驚的豁達勁兒。”
做人和做神都一樣,腦子不夠不要緊,但心胸一定要寬。
誰能保證自己一帆風順呢?
如果遇見挫折不能想開點,神生如此漫長,還不得把自己憋屈死?
江停雲卻苦笑了一聲,說:“我最近卻乾了一件讓自己很糾結的事。”
伏羲懶得掐算,隨口問道:“什麼事,說來聽聽。”
於是,江停雲就把時虞和時宴兄妹的事,給他說了一遍。
“你是說,未來的你幫一個小姑娘逆轉時空,導致人家小姑娘魂飛魄散了?”
“不錯。”江停雲神色頹唐,“我把人家弄得魂飛魄散了,自己卻得了一大筆功德。
這功德我拿的十分不安,就像是一個餓鬼拿著烤得滾燙的栗子一般,恨不得立刻撒手,卻又知道撒不得。”
若是他自己遇到了挫折困難,豁達這個品質很有用。
哪怕是不小心牽連了彆人,隻需要賠償就好的那種,他也不會太在意。
但是,這中間隔著的,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對於魂飛魄散,江停雲雖然穿越多年,但還沒什麼感覺。
讓他耿耿於懷的,是時虞那一條命。
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自己做出這種決定?
還是說人心易變,未來的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這才是他心中鬱鬱,神色頹唐的原因。
見他如此,伏羲微微蹙眉,伸手掐算了一番,對他說了一句話。
“兩害相權取其輕,人的一生,其實就是一個不停抉擇的過程。”
江停雲問道:“那時宴到底做了什麼,才讓阿虞不惜祭獻魂魄,也要逆轉時空,改變他的命數?”
伏羲想了想,反問道:“你知道反社會人格嗎?”
“知道,這是一種心理障礙。”
若是換一個純正的古人,還真不一定理解得了。
伏羲道:“時宴沒有情魄,也就失去了對情的感知,沒有同理心,感知不到彆人的痛苦。”
江停雲又問道:“他不是對她妹妹很好嗎?如果感受不到親情,他怎麼會對妹妹很好,好到讓時虞情願犧牲自己?”
伏羲歎道:“就算沒有同理心,但他還是個人。隻要是個人,都要在屬於人的社會裡生活。
時宴隻是反社會人格,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想要融入人群,就要學會偽裝。”
那時宴之所以對自己的妹妹那麼好,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偽裝,一種讓周圍的人放鬆警惕,接受他的偽裝。
所以,時虞才會覺得,哥哥對她的好有些怪異,覺得這個份好不大正常。
“一個擁有反社會人格的人,所作所為不能以常理揣度,他們做事全憑心意,對於作惡沒有任何愧疚心。
但被他傷害的那些人,還有他們的親友,卻會想方設法找他討回公道。”
找一個不覺得自己有錯的人討回公道,跟羊群逐虎有什麼區彆?
這簡直是一場惡性循環。
時宴做的惡事越來越多,手中的勢力也越來越大,終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伏羲淡淡道:“人間現在這個王朝是什麼狀態,你應該也知道。幾十年後又是什麼狀態,你也大概能推測出來吧?”
現在是什麼狀態?
從他在林如海那裡看到的邸報就知道,幾乎每年都有叛亂,而且不是這裡旱,就是那裡澇,什麼地震、蝗蟲、冰雹輪番個的來。
偏偏當今聖人年紀越大越昏庸,愛上了大興土木。
去年太平行宮剛剛竣工,據說已經開始規劃避暑山莊了。
深刻詮釋了什麼叫作死。
照這個趨勢下去,再過幾十年,妥妥的皇朝末世,民不聊生呀。
一般到了那種年代,政府公信力降到了最低,對於地方動亂無力清剿,隻能睜一眼閉一隻眼,隻要對方不公然打旗造反,朝廷就不管不問。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時宴這麼個有能力又沒有同理心的人物,可以造多大的孽,可想而知。
至於他是怎麼推斷出時宴有能力的,隻看時虞就可以。
時虞是時宴教出來的,十七歲就精通四書五經。
能把一個不是真心喜愛的妹妹教成這樣,時宴又能差到哪裡去?
“所以,這些功德,是因為時宴死在了這個謀劃之下?”
“嗯。”伏羲點了點頭,“救了很多人,也免去了很多人的死劫。”
時虞對時宴來說,是他貼得最緊的一層偽裝,多年以來他自己都分不清楚,這份偽裝到底有沒有投入真心。
因為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時虞身死,對時宴的打擊極大。
特彆是知道了時虞是因他而死的,讓時宴又怎麼受得了呢?
得知了這些,江停雲心裡好受了點。
但他還不能完全釋懷。
“那阿虞又做錯了什麼呢?她明明出了最大的力,卻落了個最慘的下場。”
伏羲一眼看透他的意圖,“你想讓我救她?”
“嗯。”江停雲重重地點了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能救嗎?”
伏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能救,代價得你付。”
“這是自然。”江停雲大喜過望。
讓他付代價,也是減輕了他心裡的負罪感。
伏羲輕笑了一聲,“你先彆高興的太早,救一個已經消失的人,想想也知道代價不低,你還是想好了再說願不願意付吧。”
江停雲一愣,問道:“比如呢?”
“比如救了她就是逆了天道之理,你將再也不能成仙。”
江停雲笑了起來,“如果推靠卸責任才能成仙,那這仙不成也罷。”
上小學的時候起,老師便教導他們,要勇於承擔責任。
他在這種教育下被熏陶了近三十年,怎麼可能短短的十五年,就把這深刻的印記消磨乾淨?
“你不是說,既然踏上了修行之路,目的就是要成仙嗎?”
“嗐!”江停雲不慎在意地擺了擺手,“那隻是我一開始,給自己定的階段性目標而已。就像是搞科研的,哪一個不夢想著進中科院?”
有句話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
目標可以定在那裡,卻也要根據現實隨時調整。
若是一開始就把目標就定死,那不叫執著,那叫不懂變通。
變通,也是他從小就學的道理。
“好小子!”伏羲再次對他刮目相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江停雲笑了笑,不以為意。
其實,現代人又有幾個會真的執著於成仙呢?
伏羲問道:“這次你一共得了多少功德?”
江停雲道:“得有四五千吧。”
伏羲沉吟了片刻,說:“我取你五千功德,用來搜集那位小姑娘的魂魄,然後再保她入輪回,你意下如何?”
“若是如此,那自然最好。”江停雲麵露喜色,隨即又蹙眉問道,“那王公子那裡呢?他今生仍是求而不得,投胎之時會不會再自碎情魄?”
若他再自碎情魄,來世必然還是一個擁有反社會人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