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以為得計,卻忘了一家子隻剩孤兒寡母,與小兒抱金於世又有何異?
從那小孫子被她領回家之後,朱氏族人就隔三差五的,找借口到家她家裡借錢。
什麼,你說不借?
你一個無知婦人,守著這偌大家業,若不是宗族庇佑,你守得住嗎?
你兒子早就出家了,還把自己當舉人老爺的親娘呢?
對族人如此驕橫無禮,怕不是還做著誥命夫人的夢吧?
三言兩語的譏諷一通,一眾人轟然大笑。
朱母氣得渾身發抖,卻到底認清了形勢比人強。
反正等江停雲再次聽到朱母的消息時,她已經變成了一個靠與人漿洗,勉強度日的老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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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考完了?”
林如海坐在書房裡,笑意吟吟地問他。
“考完了。”江停雲忍不住問,“您為什麼不問問我考得如何?”
此時此刻,他倒像是一個考了個好成績,急需向家長炫耀,而家長卻故意不聞不問的孩子,抓心撓肺的。
林如海笑道:“你苦讀這麼多年,若是連個舉人都考不上,怕是也沒臉回來見我。”
於是,江停雲也笑了起來。
——他喜歡被林如海這般信任。
這一世他是個遺腹子,從出生起就沒見過自己親爹長什麼樣。
雖然作為一個穿越者,他並不缺父愛,在重新成長的過程中,林如海的確是扮演了男性長輩的角色。
而且男孩子嘛,雖然天性更親近母親,卻更希望得到來自男性長輩的認可。
他見林如海麵前香茶已殘,便端起茶壺給他續了一杯。
“我見姨丈心情頗好,可是京城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的確是有好消息。”林如海抿了口茶水,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聖人本是要大張旗鼓封國師的,但忠敬郡王率一眾廢太子餘黨拚命阻攔,此事竟是擱置了下來。”
“忠敬郡王?廢太子餘黨?”
這個組合,無論怎麼聽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有勢力有朝氣的組織呀。
怎麼聽林如海的意思,他們在聖人心目中還頗有分量?
林如海知道他對朝堂勢力並不了解,便耐心為他講解。
“忠敬郡王乃是當今聖人第六子,說是聖人的兒子,卻是自小跟著廢太子長的。”
這位忠敬郡王的生母隻是一個宮娥,哪怕生下了皇子,也隻得了一個才人分位。
如此低微的分位,自然是不可能親自撫養皇子的。
於是,六皇子甫一出生,便被報給了安嬪撫養。
隻是,無論是生母才人,還是養母安嬪,皆是紅顏薄命之輩。
等到六皇子十歲的時候,已經是個連喪兩母的有爹孤兒了。
聖人的兒子有好幾個,其中長子兼太子是少年夫妻的元後所出,九皇子與十二皇子是心愛的甄貴妃所出。
六皇子既不占嫡,也不占幼,母親更是不得寵愛,在聖人這裡自然就是個小透明。
若不是廢太子肯照顧他,一個十歲的孩子,在險惡的皇宮裡,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兩說。
而廢太子謀反失敗自戕,牽涉到了巫蠱之禍。
聖人也一度因此,不待見和尚道士。
那慈航普渡也不知道使了什麼邪法,竟然讓聖人迷信至此,一意封他做國師。
對此,朝中大臣自然也有反對的,卻因廢太子之禍過去不久,大家夥都被聖人殺怕了,不太敢站出來說話。
在這種時候,誰也想不到,一向謹小慎微,遇事能躲則躲的忠敬郡王,竟然聯絡了廢太子的餘黨,十分激烈地在朝堂上喊出了反對之聲。
隻要聖人一提此事,他就引經據典、長篇大論、言辭激烈地反對。
聖人一動怒,他就主動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在那裡,嘴上卻是不停的。
什麼叫油鹽不進,什麼叫滾刀肉,這就是。
朝堂上站班的眾位大人,個個都見多識廣。
但敢在太和殿上這樣耍橫的,他們真的是頭一回見。
難不成,忠敬郡王特彆頭鐵,不怕被聖人厭棄圈禁嗎?
江停雲聽完,也愣了一陣,喃喃道:“前後反差這麼大,分明是被刺激狠了呀。”
林如海感歎道:“從前我隻道,這位忠敬郡王行事過於小心,如今才知道,看人委實不能隻看順境。”
真到了逆境之時,到了需要有人站出來的時候,方才顯得出這位王爺的氣概。
“也怪不得廢太子在世時,對這個六弟如此器重,處處提拔。”
江停雲看了林如海一眼,忽然問道:“想來經此一事,對忠敬郡王改觀的,不止姨丈一人吧?”
不管這位郡王的初衷究竟是什麼,反正他是要鹹魚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