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停雲的到來,對整個榮國府來說,也不過是個小插曲。
賈璉夫婦談論了幾句,便將他拋之腦後了。
很快,王熙鳳便轉移了話題,“你說隔壁敬大伯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宮裡的大姑娘出息了,他卻死活鬨著要出家修道。”
雖然她覺得家裡出了一個貴妃,已是十分榮耀。卻也明白,若是貴妃在前朝也有支持,這富貴才能更牢固也更長久。
賈敬若是出家了,對於他們整個賈家來說,都是一大損失。
提起這個,賈璉也想歎氣,滿臉都是無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敬大伯一早就迷信方術。
如今咱們家出了個貴妃,他對家族沒什麼擔憂的了,出世之心自然就壓不住了。”
鳳姐搖了搖頭,“罷罷罷,反正我是理解不了的。若讓我拋卻榮華富貴,整日裡粗茶淡飯,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
反正她是沒那份慧根,還是好好地做她的紅塵俗人吧。
賈璉把茶碗遞給平兒,笑道:“敬大伯如是出家了,隔壁府上肯定是傳給珍大哥哥的。
以珍大哥哥和我的交情,對咱們隻會更有利的,你怕什麼?”
王熙鳳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敬大伯這個人,看起來挺溫和,對他們這些小輩也挺和藹,其實非常難以親近,也非常難討好。
每年賈敬壽辰,王熙鳳絞儘腦汁備下的壽禮,沒有一次被賈敬另眼相待的。
她的八麵玲瓏和精明強乾,連老祖宗都讚賞不已,對她比彆人多幾分寵愛。
可敬大伯對她卻始終平平,沒有讚賞過她一句。
這讓自幼便爭強好勝的王熙鳳,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這個時候賈敬還在,賈珍也還沒有表現出荒唐的本質。
所以隔壁府換了個人當家,王熙鳳並不覺得會對整個賈家有什麼影響。
再說了,賈敬出家畢竟是寧國府的事,他們榮國府雖然是親族,卻也不好多管。
至於賈敬的親兒子賈珍,他怕自己親爹,就像老鼠怕貓一樣。
一開始賈敬說自己要出家,賈珍還以為他隻是剛有這種想法,想法並不堅定。
他就跪在地上阻攔,生怕老爹突然悔悟,想起自己阻攔的不夠堅定,會再挨一頓打。
賈敬是什麼人物?賈珍那點小心思,他會看不出來?
賈珍出生成長的那幾年,正是他科舉的關鍵時刻,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教導兒子。
等他考中了進士,有精力培養兒子的時候,賈珍已經在祖母和母親的溺愛下養歪了性子。
到底是自己親兒子,賈敬哪裡願意輕易放棄?
他就想著下重手,把這小子的性子掰回來。
結果由於是頭一回當爹,沒有養孩子的經驗,手段過於嚴酷,非但沒有讓賈珍變得上進,反而把那點兒父子溫情給消耗沒了。
現如今看著兒子聽說自己出家,眼中難以掩藏的欣喜,賈敬暗暗歎了一聲,知道這個兒子是徹底廢了。
他不由更加心灰意懶,隻想出家求個清靜。
反正他已經替舊主報仇,他日九泉之下,也不怕去見太子了。
這些年讀的道經,對他也不是半點影響都沒有。
至少現在他就覺得,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一個將死之人,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為父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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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雲還沒參加科舉,就先收到了賈敬出家的消息。
不過他看過原著,對此也沒有太驚訝,很快就將之拋諸腦後,開啟了考前放鬆模式。
話說,他雖然不是頭一次來京城了,但上次來的時候是帶著任務的,整日裡隻顧著和權貴打交道,倒是不曾好好看過京城街市的繁華。
這次再入京都,他就隻是一個求功名的舉子。
像他這樣的書生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哪怕他和榮國府沾點親,也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萬眾矚目的日子過多了,當一回小透明,感覺也很不錯。
京師不愧是首善之地,哪怕天下各處災害不斷,這裡的街道也依舊繁華。
開店的、擺攤的、挑擔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且各有特色。
哪怕江停雲隻是隨意轉轉,根本沒想著買什麼東西,也不由被那些頗具曆史感的叫賣生吸引,在攤位上、店門口多駐足片刻。
如今恩科在即,京城裡生意最好的,就是各大書坊。
雖然各地考生入京的時候,都備了筆墨紙硯。
但京城的東西,好像天然就套了高級光環,讓人有了也想再買。
這不,江停雲才轉了兩條街,就已經看見了八家賓客如雲的書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長衫,想著自己好歹也是個舉子,是不是該做一些合群的事?
心念一動間,他就乾脆利地走進了離他最近的書坊。
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抬頭看了看匾額,不禁頓了一下。
脂硯齋?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