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他們是特地趕到省城赴考的嗎?眼下考都考完了,榜都放出來了,這才說附近有個寺廟特彆靈驗?
那掌櫃哈哈一笑:“說是這麼說的,可能不能還不是……您想想,鄉試每三年一次,每次都有幾千人來趕考,考中的不過才二三百人。這要是真靈驗到那個程度,那我就是把全部家當壓上去也不心疼,隻要我兒子能考上。”
這話的意思是,他兒子是有資格參加鄉試的。
“你兒子是秀才?”
“是啊,考了十二次,好不容易才考上的。老太太您要是有興趣,方才我說的幾個地兒都可以去走走逛逛。不過也彆太信了,添幾個香火錢使得,多了可就沒那個必要了。”
楊冬燕了然。
不就是花錢圖個心安嗎?她上輩子就沒少往南陵郡附近的幾
個寺廟添香油錢,還給全家老小都點了長明燈。包括她次子劉誥參加鄉試前,也一樣添了不少香油錢。
結果她那個倒黴兒子落榜了。
“掌櫃你說得對,這種事情做了沒錯,可也不用抱太大的希望。”楊冬燕問清楚了地兒,第二天就領著方氏和窩頭去了。
七月裡,天氣還是很熱的,不過那是在城裡。等出了城門,到了深山老林裡,溫度一下子降了下來。好在,楊冬燕提前準備了厚衣裳,倒也不至於凍著。
掌櫃所說的那座無名寺廟位於南方的一座山上,想要當天來回是不可能的,好在寺廟之中是允許香客留宿的,也有齋飯吃。
楊冬燕就打算帶著這倆拖油瓶,在寺廟裡待兩天,熏陶一下。
窩頭是他奶乾啥都行,方氏多少還是有些擔心的。主要是他們出來太久了,原本就是提前了大半個月出發的,眼下院試考完了,街也逛夠了,前兩日更是連榜單都放出來了。還留著乾啥?可不得趕緊回去嗎?
窩頭勸他娘:“來都來了……”
方氏橫了他一眼,警告道:“不準學你奶說話!”
“可先生以前也說過,讀萬卷書行萬裡路,咱們讀書人還是要靠遊學來增長見聞的。”
然而,這話仍是說服不了方氏。好在方氏對於神佛還是很信了,等真到了寺廟裡,就算心中有再多的不滿,她還是勉強按了下去,隻老老實實的虔誠拜佛。
然後就發現,這個所謂的無名寺廟壓根就是個大寺廟,來往香客並不少,看樣子還都是外地來的。
一個念頭湧上了心頭。
他們這是被那掌櫃的忽悠了吧?
齋飯和住宿名義上是免費的,但得添夠香油錢。楊冬燕大方得很,出手就是二兩碎銀子,還提前兌了三貫錢,走哪兒捐哪兒。還沒等她逛夠了,天就黑了。
也難怪,這不是他們在路上就耽擱了不少時間,到達寺廟之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當天晚間,這仨睡得特彆好,可見是真累了。等次日一早,他們吃過齋飯,這才開始尋摸客棧掌櫃所說的抽靈簽的地方。
挺不好找的,不過在問了一個小師傅後,到底還是如願的找到了。
那小師傅還提醒道,求了簽之後可依著簽上
頭的編號去旁邊自行取下簽文。隨後還有兩個法子,一則是直接拿那簽文當護身符,貼身放於荷包之內,二則卻是找廟中師傅解簽,想問什麼都成。
楊冬燕道了謝,然後就轟窩頭去求簽,還叮囑他求簽之時,必須牢記科舉二字。
說前程未免早了點兒,就先通過科舉好了。
窩頭老實照辦,虔誠的跪下求簽,一旁的方氏躍躍欲試。
楊冬燕就納了悶了:“你也想求前程?不用那麼麻煩,我給你看,你沒啥前程了,這輩子也就那樣了。”
方氏:……
“我想問問子嗣。娘啊,你看窩頭轉眼都九歲了,再過兩年他都能說親了,弟妹也生了倆娃了,我咋就一直沒懷上呢?按說,我都生過窩頭了,也不是不能生。你說咋回事兒呢?我就問問看,要是佛說我這命裡就窩頭一個娃,我也就認命了!”
道理是有的,可這也不是求子的廟啊!
“隨你。”楊冬燕擺手打發掉了她。
方氏耐心的等窩頭求完簽,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蒲團上,那模樣可比窩頭方才要虔誠百倍。
窩頭已經記下了簽上的編號,依著方才小師傅的指點尋到了簽文。
“是上上簽不?”楊冬燕不關心簽文內容,她就想知道是不是上上簽。
“是。”窩頭點頭答道,又問,“要去解簽嗎?”
楊冬燕猶豫了一下,她覺得上上簽是個好兆頭,萬一解簽的結果不太好……也罷了,來都來了。
“等下你娘,咱們一起過去。”
“奶你也去求個唄。”窩頭學著他奶的語氣道,“來都來了。”
方氏求完簽打算讓窩頭幫她找下簽文,就聽到窩頭學他奶學得惟妙惟肖,頓時黑了臉。
講道理,不是說她不喜歡她婆婆,而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學個老太婆說話,還學得連神情帶語氣都幾乎一模一樣。那感覺,簡直糟糕透了,她差點兒沒忍住動手打孩子。
楊冬燕實力拒絕。
天知道她敢上廟裡來,都已經是鼓足了勇氣了,還讓她求簽?求……求就求唄!誰怕誰!
讓窩頭幫他娘找簽文,楊冬燕抱著趕赴刑場的心態,求了根簽。
下下簽。
→_→
楊冬燕黑著臉走在前麵,找師傅解簽去了。
窩頭那簽是真不錯,解簽師傅聽說是求科舉順利,隻道一切會儘如人意的,如今隻是時辰未到,待將來天時地利人和之時,定是榮登天子堂之日。
方氏是中平簽,闔家團圓喜樂的意思,若是求平安倒是很不錯,但假如是求子……
“這個簽跟求子完全搭不上邊。”解簽師傅委婉的說道。
至於楊冬燕嘛,初拿到簽文時,那師傅明顯一怔,又抬眼看了看她,這才問她要求什麼。
求啥?
都他娘的下下簽了,豈不是求啥都不成?
楊冬燕是不識字,可她又不是傻子,略一尋思就知道甭管她今個兒求的是啥,結果都不會好的。
當下,她心裡窩著火道:“下下簽有沒有解法?”
解簽師傅遲疑了一番,嘴上念念有詞,似是在默念簽文,許久之後才回答道:“若是彆的簽文,隻怕沒有。可這簽文甚是奇怪,敢問女施主尊姓大名?”
儘管不明白解簽跟自個兒叫啥名字有啥關係,可楊冬燕還是如實的道:“楊冬燕。”
窩頭還驚訝了一下,他都不知道他奶是叫這個名兒。
方氏隻聽小楊氏她娘喊過燕子,也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全名是這個。
說起來,楊冬燕兩輩子都叫這個名字,也同樣的,兩輩子都沒人喊她的名字。上輩子是因為身份尊貴,這輩子卻是正好反過來了。沒人記得她叫啥,不是喊她大牛娘,就是喚她窩頭奶,她自個兒叫啥仿佛一點兒也不重要似的。
“可是冬月冬日所生?”
楊冬燕點了點頭。
解簽師傅長歎一口氣:“怪不得會是下下簽。你是燕子,每年冬月之前就會集體往南邊遷徙。有人說燕子驅暖,怕冷才會往南邊走,還有一種說法是冬日裡北方食物匱乏,燕子為了吃飽才會往南邊去。但無論是哪種說法,都預示著你不能待在北方。”
楊冬燕下意識的問道:“那我要是一直待在北方會怎麼樣?”
“會早逝。”
這下,楊冬燕閉嘴了。
她上輩子嫁了人之後不久就跟隨夫君離開了北方,除了因為戰亂之外,最大的原因還是在於當時北方鬨饑荒,死難無數。為了填飽肚子,她才會往南邊走。
這輩子……
原主還真就是英
年早逝的,依著鄉俗,未滿半百而過世者,皆屬於早逝。
所以她還要往南邊走???
就他娘得離譜!
眼見楊冬燕陷入了沉默之中,窩頭替她問道:“我奶是不是不能繼續留在北方了?必須往南走?越快越好?”
“這張簽文是求什麼都不成,窮困、福薄、命賤、早逝……但字裡行間卻又留有了一線生機,據貧僧所見,生機在南方。”
窩頭頓時急了,拽著他奶的手急切的道:“奶!咱們不留在省城了,咱們去南方,這就出發!”
楊冬燕尚未言語,方氏就已經忍不住腿軟了。
年初離家那會兒還說過年要回去的,前兩日又說要搬家到省城,結果到今個兒又改了?直接改成了去南方?那豈不是要背井離鄉?
方氏不淡定了,假如她處於楊冬燕上輩子那種情況,不離開家鄉就得死,那興許她還是會咬牙離開的。可眼下,家裡的一切都上了正軌,這個時候離開……
她真的沒那個勇氣。
楊冬燕也沒有。
背井離鄉這種事情,說出來興許隻是輕飄飄的幾個字,但真正要付出的代價卻是極為巨大的。
都說物離鄉貴,人離鄉賤,這話真不是說著玩兒的。像之前,甭管怎麼折騰,他們也沒打算離開家鄉。哪怕就是落戶省城好了,從省城回鄉下老家,坐馬車的話,其實也就七八日工夫。
可若是一路往南走……
那就真的有可能,這輩子都回不來了。
楊冬燕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兒,她還記得上輩子老王爺臨終前還想回家鄉看看,可事實上最終也沒能完成他這個心願。其實她也是,人人都道落葉歸根,可她最終還是在南陵郡的永平王府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破解之法已說,還請女施主自行定奪,阿彌陀佛。”
明明是為了窩頭的前程來求簽的,結果卻讓楊冬燕把魂兒給丟了。
之後,他們並未在寺廟裡多停留,很快就下山往省城去了。又因為中間出了這樣的事兒,楊冬燕也沒心情在省城裡瞎逛了,結算了客棧的賬後,給了掌櫃一個無比複雜的眼神後,三人就往車馬行去了。
掌櫃一臉狐疑的看著他們離開,等人都走得沒影兒了,這才扭頭喚了小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