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2 / 2)

仿佛過了許久,才有人去喊兵差。

其實,假如是普通的布告,類似於京兆府發布的那些,在布告旁邊都是有兵差守著的。但那些兵差不負責保護布告,僅僅是碰上不認識字的百姓時,需要幫著將布告上麵的內容讀出來。因此,很多兵差都是略通文墨的,不需要會寫文章,甚至都不用會寫字,隻要能認字就沒問題的。

但貢院這邊沒有……

在會試結束後,各路人馬都撤離了,留下來的隻有末流的守衛。就連今個兒張貼皇榜,都是由翰林院那頭派人來的。

他們貼完就走了。

走了……

貢院這邊的守衛倒是瞧了一會兒熱鬨,可眼下整個上午都快過去了,眼瞅著就到晌午時分了,就連圍觀榜單的學子們都漸漸散了,守衛們自然不會杵在這邊。

結果就出事了。

目瞪狗呆。

很快,貢院這頭的守衛就知道了消息,出來一看,也跟著傻眼了。好在,他們還是立刻在其他舉人的指點下,將撕毀皇榜的人抓了起來,再然後……

得了,通知上頭吧,他們搞不定的!

不過想來,就算皇榜被撕毀了,翰林院那頭也應該是有備份的,對吧?

於是,好不容易稍稍平靜下來的貢院門口,再一度熱鬨了起來,甚至等消息傳開後,都有那小攤販急吼吼的過來擺攤子賣熱湯熱茶。

等上頭得了消息,派人趕過來時……

好家夥!差點兒以為走錯地方了,來到的是東西坊市呢,瞧瞧這熱鬨勁兒喲!

但熱鬨可以不看,差事卻得趕緊辦了。

撕毀皇榜這種事情吧,且不管前朝有沒有,反正放在本朝當屬首例了,隻能先提前祝福那位勇士可以被寫入史書當中了。

其他人尚且光顧著看熱鬨,閔舉人和他的兩位朋友卻是心情無比複雜。

熟人啊,又見熟人啊!

最初那人陡然間發作起來,猛的就將皇榜撕毀了,他們還真沒意識到那是個熟人。直到兵差被人喊過來,將那人拿下時,他們才認出了那人。

陶舉人……

說真的,閔舉人就特彆不懂他,實在是懂不起啊!

上次都出了會試考場,莫名其妙的搞了一個實名舉報,興許還能扯到嫉妒方麵,可今個兒那廝又是在搞什麼啊?

不過也就恍惚了一瞬間吧,等陶舉人被兵差帶走之後,閔舉人走上前去,看到底是那一段被撕毀時,就突然明白了。

“他是看到魏承嗣的名字才瘋了吧?”閔舉人拿手比劃了一下,無比心塞的道,“他連我的名字都給撕了。”

毀掉的就是皇榜的最後一段,因為皇榜是從右往左依次書寫的,最後一段裡不光是寫了取中者的資料,還有最末尾的年號和皇榜二字,也因此,哪怕被撕毀的大概有一米多,但估算下來,大概也就三四十人的資料。

但還是很心塞啊!

就算閔舉人是吊榜尾才考上的,也已經反複確認過的,但他還是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夠多在皇榜上停留一段時間。尤其貢院這邊的規矩是這樣的,他們其實並不會立刻撕掉榜單,而是會任由榜單在簷下風吹雨打,直到瞅著很不美觀了,這才會將紙撕掉,再粉刷一遍牆壁。

也就是說,本來這皇榜是能停留好久的,也會有不少人單純的就過來瞧熱鬨。

甚至閔舉人還想著,等殿試考完了他都還能過來瞅瞅,保不準還能碰到榜下捉婿這樣的好事兒呢,反正他又沒娶妻,他樂意啊!

結果……

心塞塞的,瓦涼瓦涼的。

“那人有病吧?撕毀皇榜也不知道該怎麼算,但對他有啥好處呢?”閔舉人的朋友也在為他打抱不平,這種事情看似關係不大,但代入一下簡直不能更心塞,好不容易才考上的,這才風光了小半天,就沒了?關鍵吧,撕毀皇榜又不代表什麼,想也知道翰林院那頭肯定是有備份的。

有病!

病的名字都想好了,紅眼病!

兩個朋友接連開解了閔舉人幾句,瞅著時間不早了,索性結伴先去吃頓好的,還說搞不好下午就又有新的皇榜貼出來了。

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意識到一個問題,因為陶舉人撕毀的是皇榜最末的一段,連帶“皇榜”這兩個字也跟著撕毀了,包括當今的年號,即“保康十七年”這幾個字,甚至年號後頭還有聖上的印章。

普通人是很少擁有政治敏感度的,這種事情也不是看書做學問就能得來的。

就閔舉人和他的兩個朋友看來,這事兒還隻能算是小事兒一樁,氣歸氣,也會在背後說幾句,但誰也沒太當一回事兒。

直到第二天,才聽說陶舉人被投入了天牢裡。

懵就一個字。

再然後,沒等窩頭跑去找閔舉人,他就直接登門造訪了。

窩頭自是很高興的,將人迎到了他自個兒的那個小跨院裡,又讓人送上好茶好點心,還主動拿出了他最近新得的幾本書:“看,這些都是書肆裡沒有的,是我從彆人家裡謄抄的。”

換做旁的時候,看到這些個市麵上所沒有的珍貴書籍,閔舉人早就樂瘋了,可今個兒他真沒這個心情,忍著想看書的**,先歎了一口氣。

這下,窩頭就忍不住納悶了,他開始懷疑是不是管家看錯了,難不成考中的不是閔舉人?

“你是考中了,對吧?”窩頭小心翼翼的問道。

“對,比你差一些名次。”閔舉人回答道。

這不就結了?考都考上了,管他是第幾名呢!更何況,窩頭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閔舉人的誌向那麼大?是奔著頭幾名去的?

看到窩頭的眼神不對,閔舉人稍稍一想就知道他是誤會了,忙衝他擺擺手:“不是因為這事兒。昨個兒後來貢院門口的事情,你沒聽說?”

“我們全家都去永平王府喝酒吃席去了,回到家時都已經傍晚了。”頓了頓,窩頭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有人發瘋撕毀了皇榜。”

不等窩頭追問,閔舉人苦笑一聲,主動回答道:“是陶舉人,撕毀的還是有咱們名諱的那一段皇榜。”

窩頭也不傻,他就算年歲再小,像這種事情還是知曉的,畢竟以前在省學時,每次遇到歲考時,都會發生名次不如彆人的人心情抑鬱甚至出口傷人的。

稍稍沉默了一瞬,他就猜到了:“是因為我吧?他看到了我的名字,所以一下子氣瘋了?還連累到了閔兄和其他人?”

“談不上連累,橫豎該看榜的早就看到了,就算一時沒看到,翰林院那邊也會補貼一份的。就隻少了一段,還是末尾處的,聽說昨個兒晚間就弄好了,趕在宵禁之前就重新貼了回去。”

反正熬夜加班的也不是閔舉人,再說這都過去多半天了,他的心情也平複了。

本來,他還想著吃過早食後,再去貢院門口瞧上一瞧。結果就聽說了陶舉人的最新情況。

“……他被關到了大理寺的天牢裡,不是京兆府的監牢。”

這話一出,窩頭也跟著變了臉。

彆看兩者皆為牢房,但差距太大太大了。像京兆府的監牢,可能很多小偷小摸的都會被抓進去,有些不一定會真的被判刑罰,隻是關上一些日子,不久就被放出來了。但大理寺就不同了,那頭既有普通的牢房,也有獨立出來的天牢,可無論是哪一種,都代表著出大事兒了。

這麼說吧,一旦進入了大理寺的牢房裡,即便並非天牢,那進去一趟也是必然會脫一層皮的。甚至於,因為大理寺的特殊地位,已經全然脫離了京兆府的管轄範圍,他們是可以獨立辦案獨立判刑的,唯獨隻有聖上可以下令放人。

涼了……

窩頭懵了許久,隨後起身跟閔舉人告了饒,說要去問問自家老太太。儘管閔舉人不知道像這種事情問老太太有什麼用,但他還是主動提出去給老太太請個安。

隻這般,倆人一同去了楊冬燕的院子裡。

楊冬燕這會兒正看著豬崽和豬小妹踢毽子呢,她本來是想著,既然吃得少了不好受,那就讓她倆多動彈一下,像習武練劍不就挺好的?

好個屁!

嚇死小楊氏了!

最終,楊冬燕將習武練劍改為了踢毽子。

彆看豬崽長得圓滾滾的,但其實她是個靈活的胖子,拿了個毽子踢得特彆順,反倒是豬小妹,瞧著沒豬崽那麼胖,但動作卻很僵硬,老是同手同腳不說,偶爾還能踢劈叉了。

這不,窩頭過來時,豬小妹正好一jio把毽子踢飛了,直接就飛過了窩頭的頭頂,砸到了位於他身後的閔舉人的腦殼殼上。

閔舉人從腦袋上拿下毽子,不禁感概道:“個頭矮也是有好處的。”

窩頭:……!!!

紮心了。

見有客人來了,楊冬燕就把倆孫女轟出去了,讓她倆去彆的院子玩兒,又命人上了茶點,邊吃邊聊。

閔舉人的心思不在吃茶點上頭,但他也不好徑直開口,畢竟他跟楊冬燕又不熟的。因此,在請過安後,就老老實實的捧起了茶盞,等著窩頭開口。

窩頭很快就將事情大概說了一遍,末了,他很是疑惑的道:“撕毀皇榜是特彆嚴重的罪名嗎?大理寺都出麵了?”

楊冬燕倒是不愛喝茶,她就是捧著暖手玩兒的,聽了這話隻笑著搖了搖頭:“撕毀皇榜嘛,說不嚴重也不嚴重,不過就是一張紙罷了,但說嚴重也嚴重,聖上會想啊,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所以才故意撕毀了皇榜?那要是這樣的話,大理寺介入就太正常了。”

事關聖上,再小的事情都是小事兒。

聞言,閔舉人頓時麵色大變,他想起來了,陶舉人撕毀的那段皇榜,正好是卷末,上頭甚至是有聖上蓋的玉璽!

將這事兒說出來後,楊冬燕差點兒沒忍住翻白眼:“那不是玉璽,聖旨才會蓋玉璽。皇榜的話,應該是聖上的另一個章子,不過也沒差了,聖上肯定不會高興彆人對他有意見的。”

正常啊,勳貴人家便是得了那禦賜之物,也是好生供著的。就連每逢年節裡,聖上會賞賜一些紅簽字的禦膳,那都是必須吃完的。

有時候事情本身並不大,可但凡跟聖上扯上了關係,那還能小嗎?

至於京兆府為何沒出麵……

能當上京兆尹的,可不單單是聖上的心腹大臣,更全都是機靈鬼。一看這事兒沾手了就不好甩脫,傻子才會接手呢。

試想想,往重了罰,豈不是彰顯聖上是個暴君?往輕了罰,那聖上他不要麵子的呀?

左右都不成,還絕對沒好處,京兆尹肯定不會管的,有這個空還不如多破幾個大案子。

再然後,倒黴的就變成了陶舉人。

就連楊冬燕都忍不住為他歎息了,心說這人是有夠倒黴的了,又想起去年濟康郡鄉試那會兒,突然就感概道:“你說當初,鄉試遲到的考生咋就不是他呢?”

這話題跳躍得是有夠快的。

不過窩頭和閔舉人都聽懂了,一時間沒了言語,總感覺陶舉人還不如沒考上舉人呢。

“這也是沒辦法,他太好妒了。”閔舉人歎息一聲,“想著同鄉一場,就算他最終沒考上,還是希望他全須全尾的回到家鄉。可如今進了這大理寺……”

“他就算剩下一口氣回到家鄉,就算是幸運的了。”楊冬燕比閔舉人知道得多,其實這會兒都算好的了,如果是先帝那會兒,進了大理寺基本宣告涼涼。

亂世用重典啊!

先帝時期,很多人不滿先帝,幾乎每個月都有各路人在搞什麼起義的,曾經有一度,菜市口的地皮都被鏟了好幾層,隻因每天推到菜市口處斬的人太多太多了。

不過,就算是這會兒,估摸著也涼了,畢竟陶舉人隻是一個文弱書生。

“就這樣吧,我回頭問問劉侾,他一貫好打聽,大概知道些詳情。不過這事兒我是斷然不會插手的,沒必要。你也彆插手了,那人吧,不適合當朋友。”

閔舉人當下起身表示受教了,之後就告退了。

哪知,他和窩頭才離開楊冬燕的院子,半路上就碰到了匆匆趕來的劉侾。

劉侾是直接衝進來的,魏家這邊的下人到底是從永平王府過來的,在猶豫著要不要攔住劉侾這個“外男”時,他就已經闖了進來,就隻能跟在他後頭攆著。

看到窩頭,劉侾停下了腳步:“出大事了!”

他其實不認識閔舉人,因此這話是直接衝著窩頭說的:“我外祖父被人告了,告他身為會試主考官,卻泄露會試考題!而你和你那個閔姓同窗就是獲益者!對了,狀告的人就是會試結束那天,告了我和三皇子的人!”

窩頭:……

閔舉人:……

倆人齊刷刷的露出了驚悚的表情,想罵臟話不知道從何罵起。

作者有話要說:

這時候就需要祖安老太太附身了。

#祖安大舞台,有媽你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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