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 汽車疾馳。
沈棠看窗外一閃而過的路景,唇間似有若無的煙草味留香。她還在想著蔣城聿剛才說的,戒煙花了一年多。
蔣城聿今晚在婚宴上喝了不少, 他靠在座椅裡閉目養神。
車裡很靜,跟曾經無數個他們在車裡的情形一樣。他喝了酒後不喜歡旁人叨擾,就像這樣是最好, 她就在旁邊,不時動一下, 他感受得到。
“棠棠, 給我一瓶水。”
口乾,他睜開眼。
沈棠那側靠車載冰箱近, 她拿了一瓶蘇打水給他。
蔣城聿擰開,先是遞給她喝。
沈棠搖頭,她晚上喝了好幾杯水。
蔣城聿心不在焉喝著水,從上車到現在一直在想事情。
他側身看著她,“下周六請幾個朋友去我家聚聚,你也過去吧。海鮮燒烤, 應該挺熱鬨。”
沈棠知道他最不喜歡的就是熱鬨,跟他在一起那三年, 他除了不得已的應酬, 很少去誰的場子湊熱鬨。
而他家裡, 絕對是私人空間, 閒人勿擾。
這應該是他的彆墅院子第一次開放給朋友聚餐。
“到時再說,有空就去。”
蔣城聿抬起下頜,又喝了幾口冰水。
“還有一星期時間, 足夠你把那天的事情提前或推後。”他擰上瓶蓋,“過去吧, 就是為了你才聚餐。我把我那些朋友都介紹給你認識。”
她低頭看著表盤,海棠花瓣隱隱泛著粉白色。“我跟你八字還沒一撇呢,哪需要這麼著急見朋友。”
蔣城聿的目光也落在她手腕表盤上,“不管八字沒一撇還是少一捺,反正我早晚是你的。”
頓了兩秒,“遲早都要認識那些朋友,不如早認識。以後有什麼事你直接找他們就行。”
沈棠發覺自己也需要一瓶冰水,他隨隨便便一句話都是烈火,落到心坎上,燒得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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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下周六的聚餐,蔣城聿第二天就吩咐管家準備。他把沈棠平常愛吃的海鮮種類寫給他們,讓他們照著去買。
晚上下班,他又特意回老宅一趟。
蔣老爺子和蔣夫人在下棋,聽家裡阿姨說是蔣城聿的車回來了,他們光顧著下棋,頭也沒抬。
蔣夫人摁著蔣老爺子手裡的棋子,“你先彆動,我要放這裡。”
門口傳來腳步聲,“爸,媽。”
蔣城聿進屋。
從四月底,蔣夫人就沒見到兒子而,現在已經是六月初。
她這個小兒子,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
蔣夫人給自己的棋子找到合適的落腳點,這才鬆開蔣老爺子手裡的棋子,“挨到你下了。”
她指指棋盤上某一個交叉點,“這是我看中的,你不許放這兒。”
說著,她拿一個開心果把那個地方先占著。
這麼多年,她下棋都是靠著占‘座’贏。
蔣老爺子早就習以為常,也練就了一顆金剛不壞之心。
茶幾上有冰咖啡,是蔣夫人泡了還沒來得及喝,蔣城聿拿過來,坐在母親身邊看她的棋。
慘不忍睹。
蔣夫人回頭看他一眼,打量他身上的黑襯衫。
“這麼熱天,你怎麼穿個黑色?”
“談判。”
蔣夫人以為他今天跟人洽談業務,她拿掉棋盤上的開心果,放上自己的白色棋子,“今天記起來自己有個家了?”
蔣城聿:“昨天想起來的。”
“......”蔣夫人給他一巴掌。
蔣老爺子搭一眼兒子,沒主動問他今天回來是有什麼事,等著他主動坦誠。
蔣城聿喝了半杯咖啡,父母還在棋盤上廝殺。
等這一局結束,他開口:“我追沈棠的事,你們聽箏箏說了吧?”
蔣夫人收拾棋子,“能不聽說嘛,她連著講了兩個小時。”
“我就認定沈棠了。”蔣城聿看著母親把白色棋子一個個收進棋罐裡,“她自身什麼情況,你們應該也了解。她性格不太好,也不會來事兒,很不討喜。”
蔣夫人在沈棠還沒退圈時,被孫女給纏著替沈棠打榜,對沈棠的了解比一般人要多。
沈棠我行我素的性格是有點要命。
蔣城聿說重點,“至於她家裡,現在就是碎玻璃渣子,不可能有破鏡重圓的那天。她家庭肯定是達不到你們的預期。”
蔣老爺子沒插話,看向妻子。
蔣夫人少見兒子這麼嚴肅的態度,“決定跟她結婚了?不管我們任何意見。”
蔣城聿點頭,他以談判的姿態,“你們沒其他的選,結婚的話,我隻跟沈棠結,不然就不結。”
蔣夫人誤把一枚黑棋子收進自己的棋罐裡,又揀出來,“你今天穿著黑襯衫,是想威懾我們?”
“今早隻是順手拿了黑襯衫。”蔣城聿話鋒一轉,“不過您要覺得我是威懾,那就是吧。”
蔣夫人把棋罐放棋盤上,轉過身看著兒子。
她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好像還沒追上沈棠,這麼著急結婚的事?”
“我不想等我好不容易追上她,你們再橫加阻攔。”蔣城聿把咖啡杯放茶幾上,擦了手,替母親把未收拾好的棋子拾起來放棋罐。
瑪瑙的棋子,圓潤精致,他輕拿輕放。
蔣夫人還等著他說下文,結果他乾起活來了。
她拍兒子肩膀,“彆打岔,說你的正經事。”
“沒什麼要說的,該說的都說完了。”蔣城聿把棋盤上最後三枚白色棋子拾起來,“我今天來就是跟您和我爸表明我的態度,我要娶沈棠。你們也知道我什麼壞毛病,一旦決定的事沒人改變得了。”
唯有不婚上而,他跟自己妥協了,花了一年還多幾天的時間。
蔣城聿和母親換了位置,他要跟父親下一盤。
蔣老爺子執黑棋,他便先走。
蔣夫人看向丈夫,“你什麼意見?”
蔣老爺子現在看開了,特彆是嚴賀禹跟田清璐最後一地雞毛收場,他也跟蔣城聿說過,以後不管他。
他擱下棋子,“你什麼意見我就什麼意見。”
蔣夫人特彆好奇,問兒子:“要是我跟你爸不同意你娶沈棠呢?”
“那就想辦法說服你們,直到你們接受沈棠為止。放心,不會跟你們鬨不愉快,也不會跟你們斷絕關係。”
蔣城聿腦子快速運轉,想著下步棋該往哪走。
邊下棋邊回母親,“你們是我最重要的人,沈棠也是,照顧你們讓你們開心是我的責任。”
“嘖嘖,還跟我打起親情牌來了。”
“不是打親情牌,是下了一場親情的棋。”
蔣夫人發覺說不過兒子,她讓阿姨給她再泡杯咖啡。
蔣城聿陪父親下了兩盤棋,之後父母沒再提他結不結婚的話題,也沒說跟沈棠有關的片語,應該是不反對了。
從老宅出來,他給侄女發消息:【這周六去我彆墅那邊聚餐,彆空手去,給沈棠準備一份禮物。】
消息剛發出去,謝昀呈電話進來。
謝昀呈在京旭大廈,到了那才知道蔣城聿今天提前回去。他們要收購的那家標的公司的儘調報告出來,有些事必須當而跟他聊。
“你去哪兒方便?我過去。”
涉及商業機密,蔣城聿還是決定回公司,“你就在那等我。”
原本他要去看沈棠,隻好吩咐司機改道。
標的公司的債務問題,比他們想得還要糟糕。
公司不少項技術專利權的歸屬問題極為麻煩,他們最看中的核心技術的授權問題,可能也存在陷阱。
謝昀呈和蔣城聿精於業務,可對法律這一塊隻懂點皮毛。
蔣城聿回到公司,謝昀呈已經喝了兩杯茶。
兩人就現有的調查資料,聊了三個多鐘頭,再次抬頭快淩晨。
謝昀呈收起資料,“聽說肖冬凱過段時間要來北京一趟。”這次標的公司那邊委托的法律顧問就是肖冬凱的凱西律所。
不過這個項目不是肖冬凱本人負責,是他手下的人,不清楚他還怎麼親自跑來一趟。
“我今天還看到了肖冬翰。”
蔣城聿在關電腦,不由蹙眉,“他也在北京?”
“嗯。”謝昀呈確定自己沒看錯。
肖冬翰是肖冬凱弟弟,沈棠的二表哥。肖董那麼多孫輩裡,肖冬翰跟他行事手段最像,城府頗深。
目前,肖冬翰掌管肖寧集團部分核心業務,在董事會。
被外界一致認為,最有可能成為肖寧集團下一任接班人。
論能力,肖冬凱最強,可惜他對集團事務從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