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足足招了一百五十個學生,因為先生不多的緣故被分成三個班級。課表是早就安排好的,胤祚今兒早上的第一節課在甲班。
他隨著學生進了教室,待外麵沒人了康熙便也帶人從暗處出來,到甲班窗戶邊繼續偷聽。
就見教室裡胤祚正站在一個巨大的黑色木板前畫圖,他手裡捏著一個白色小棍,手過之處小棍在黑板上留下白色線條,黑白對比下十分清晰明顯。
他畫的認真,不一會兒一個栩栩如生的人體結構圖就躍然於板子之上,連五臟六腑的位置都畫得清清楚楚。
胤祚這才轉過身,指著那圖對學生道:“看!這就是我們人體,也是我們作為大夫一輩子要探索的東西,你們看,這就是我們的五臟六腑,這是心......”
康熙道:“這板子用於上課倒是方便。”
工部尚書笑道:“是六貝勒的妙思。”
康熙便點了點頭:“他也就在這些偏門小道上想法多些,正經事一件也不乾。”
“皇上這麼說奴才便要叫屈了,”佟國綱假作不滿,“旁的不提,六貝勒救了奴才一條命和那麼多將士,如今又給將士培養軍醫,奴才便覺得六貝勒做的不僅是正事,還是大事!”
康熙哈哈一笑:“倒是朕的不是,不該在你麵前說小六壞話。”
他們君臣和諧地吹捧胤祚,站在後邊的佟國維撇了撇嘴,縱然他不找胤祚的茬,也不代表就有好印象了。
他們說話時壓低了聲音,但離窗戶較近一位學生還是隱約聽見了動靜,正要往窗外看看,講台上的胤祚已經把人體結構圖大致說了一遍,又有了新花樣。
他笑道:“以後咱們都要學外科,今兒就叫你們長長見識,你們也好知道未來要學什麼東西!”
他拍拍手,便有人推著一張長長的小車進來,掀開覆蓋在上麵的白布,下麵竟靜靜躺著一具屍體!
“他生前是一位死囚犯,剛去世沒多久,現在他將用身體成為你們另一位先生。”
胤祚叫學生圍上前,眾人一起向屍體鞠了一躬,然後胤祚便戴上口罩手套,舉起小刀向屍體腹部劃去。
眾人:“!!!”
佟國維:“!!!”
佟國維聽佟國綱說過胤祚用刀子割人的壯舉,但親眼見到的衝擊力是完全不一樣的,尤其是胤祚一邊冷靜地一層層劃開皮肉,還一邊告訴學生這裡是哪條筋脈、那裡是哪個臟器,更顯得十分變態。
佟國維想象躺在床上的是自己,胤祚舉著刀子冷笑一聲,然後.....
不能想!
佟國維臉色發白,其他人也有些不適。康熙見過胤祚做手術倒也無礙,但看其他人臉色不好,隻好道:“今日看得差不多,回去吧。”
眾人鬆了口氣隨康熙離開,佟國維踏出學院大門前還回頭看了一眼甲班的方向,然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腳步更快了些。
他以後一定離六貝勒遠遠的,能有多遠就多遠!
這些大人覺得不舒服,學生們受到的衝擊也不小。好在這次招收的學生大部分通些醫理,且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倒是能勉強支撐一會兒,即便忍不住出去吐了,過一會兒也能回來繼續上課。
胤祚麵不改色地做了一個時辰的解剖,然後告訴一群麵如菜色的學生:“這就是你們日後的工作,若是不能接受就趁早退學,免得日後兩相為難。”
這是胤祚早就想好的考驗。若非不方便,且想給這些學生一個機會,這場考驗本該加在入學測試中才是。軍醫工作是難以想象的血腥,若沒有能力和決心堅持下去,把他們送到戰場才是害人害己,不若早早離開另謀出路。
之後胤祚又在乙班和丙班如法炮製,成功收獲一百多個麵無血色食不下咽的學生,當天食堂剩了一大半飯菜,倒是便宜棲流所吃了一頓好飯。
胤祚做好了許多人退學的心裡準備,然而結果卻出乎意料,除了甲班和丙班各有一位學生退學,其他都堅持要留下來。
胤祚非常滿意,對明顯憔悴了許多的學生們和藹一笑:“放心,以後你們就不至於吃不下飯了。”
學生們鬆了一口氣:“以後很少解剖屍體嗎?”
“想什麼美事呢,我是說你們以後見多了就適應了,”胤祚嘿嘿一笑,“而且我特意調了幾個禦廚過來掌勺,保證你們即便犯惡心也得被香飯菜哭!”
學生:“......”竟不知該不該感動。
軍醫學院正式開課,胤祚實驗室和學院兩頭跑,忙得不可開交,這天剛下課卻在門口碰見一個熟悉的人——
“葉桂!你上京了?”胤祚驚喜不已。
他還記得上回去七裡鄉做種痘試點時,村民冒著和侍衛起衝突的風險也要請葉桂治病的事。葉桂天賦堪稱卓絕,不過二十來歲醫術就已經十分高超,令胤祚垂涎不已。
當時胤祚就邀請葉桂來教習廳學習,盼著他假以時日能成一代名醫。可是葉桂有自己的想法,他拒絕了胤祚的邀請,決定遊曆四方尋找醫術的進益和突破。
胤祚對他的決定欣賞又敬佩,離彆時一再叮囑他若入京要來找自己,並承諾一直為他保留入教習廳的資格。
前幾日胤祚還想起他,沒想到這人突然就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胤祚高興地拍了拍葉桂肩膀,豪爽道:“許久不見,今日便為你接風洗塵。”
葉桂含笑道:“不必破費。”
胤祚“嗐”了一聲:“不破費,你跟我客氣什麼!”
胤祚熱情地邀請葉桂,一刻鐘後帶人到了食堂。
葉桂:“......”
胤祚帶葉桂到自己的專用桌坐了,歉意道:“實在不好意思,今天課比較多沒時間出去,隻能在食堂吃了。”
葉桂倒是無所謂,他是大夫嘛,忙起來沒時間吃飯的感覺非常能感同身受。
好在食堂方才非常豐盛,為了保護醫學生脆弱的食欲,胤祚也算是用了心思,一桌菜色香味俱全,比一般飯館好吃得多,葉桂吃得十分滿足。
吃飽喝足,胤祚捧著茶聽葉桂說起這兩年的遊曆經曆:“我一直記得你用野草給村民開方之事,頗有些感觸,離開七裡鄉後費儘心思尋了一位頗有名氣的鄉下大夫拜師學藝,那地方偏僻困苦,百姓家無餘財,他一生都在研究如何用最簡單的藥材治好病,我在那邊待了一年多,倒是受益匪淺。”
胤祚端起茶敬了他一杯:“‘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說的就是你了。”
胤祚最佩服葉桂一顆求知的真心,這些年為了更加精進醫術他遊曆四方到處尋訪良師,怎能不叫人欽佩!
葉桂笑著和胤祚碰杯:“還要多謝你。”
胤祚擺擺手,他可不覺得他有什麼功勞:“這次上京你有什麼打算,要安排你進教習廳嗎?”
這就是問他還走不走了。
“不走了,”葉桂搖搖頭,“不過我不想進教習廳,我想來軍事學院旁聽,行不行?”
“我就知道!”
胤祚失笑,這就是葉桂啊!他會為了研究如何用最便宜的藥材治病跑到鄉下一待那麼久,如今自然也會為了更稀奇的西洋醫術跑來軍事學院旁聽。胤祚甚至不需要問他為什麼要強調旁聽,因為葉桂必然對做軍醫攢功勞沒什麼興趣,隻想學習新的醫術罷了。
這點權力胤祚還是有的,當即應下:“行!等會你就可以開始上課了。”
“如此就多謝先生了,”葉桂笑著給胤祚行禮,胤祚也裝模作樣地教訓道,“不必多禮,日後可要勤勉學業才是啊!”
......
這天中午葉桂沒有回去,下午直接加塞到甲班,甲班的學生原還有些意見,但上了幾天課被葉桂的天賦吊打過之後就閉嘴了。
這天下課胤祚被葉桂叫住:“前幾日忘了,我在鄉下時發現兩樣作物似乎不錯,這次上京前找村民要了一些種子,還在花盆裡移植了幾棵,回頭送來給你?”
“我找人去拿吧,”胤祚感慨,“這可真是土特產。”
葉桂:“......”
胤祚交代人取了作物直接送給五阿哥就行,一則他實在沒有時間精力,二則他相信那些作物在天賦卓絕的五阿哥手裡絕不會被辜負。
胤祚轉頭就把此事拋到腦後忙起了彆的事,再回過神時卻是聽到賈元春的消息。
“賈元春小產了?”胤祚有些驚訝,“居然撐了這麼久才小產?”
隆科多那小妾狠毒狡詐,在隆科多那裡又說一不二的,胤祚以為她能叫賈元春的胎挺過三個月就不錯了呢,如今算算都有半年了吧!
德清低聲道:“賈氏也非等閒之輩呢。”
這倒也是。
“賈元春和李四兒鬥得挺狠的吧?”
“是,賈元春自從入府後一直被李四兒折磨,從前有孝懿皇後的情分還收斂些,自從賈元春懷孕後李四兒便變本加厲,隆科多也不聞不問,任由賈元春被磋磨。賈元春心生不忿,想辦法弄掉了李四兒的胎,隆科多大怒之下暴打賈元春,賈元春的孩子是被生生打掉的.....”
胤祚驚訝地張大了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德清問:“賈家知道了這事兒怕是又要打林姑娘主意,要想辦法瞞下來嗎?”
“我想想......”胤祚思索片刻,還是歎氣道,“罷了,我寫信告訴師妹吧,她既托付我打探賈元春的消息,我總不能瞞著她。是否告訴賈家隻看她的意思,我總會想法子護著她的。”
德清應是。
胤祚給黛玉寫了信叫德清送去,又叮囑道:“叮囑賈家那邊的人一聲,這些日子都機靈點,賈家要是有什麼異動馬上告訴我。”
“是,一直都是這麼乾的,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