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笑而不語。
她從柳條椅上一躍而起,翻找出了煙盒,用火柴點燃了它,接著把那封電報扔給華生看。
她自己則是躺到了長沙發上。
華生還是迷迷糊糊的,但習慣性地大聲讀起了電報:
已按名單進行了秘密逮捕。婦女們被安頓進了救濟院。另問福爾摩斯先生安好。
賀斯特子爵。
“是你之前在辦的案件,對嗎?等等!”華生恍恍惚惚地終於發現了盲點,‘另問福爾摩斯先生安好’,這句話怎麼都像是發給另外一個人的,發電報的賀斯特子爵向讓電報接收人,代他向福爾摩斯問好。所以,這封電報是福爾摩斯從其他人那兒拿來的?還是——
華生正要想到關鍵處,卻看見躺在長沙發上的‘福爾摩斯’身體佝僂起來,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華生連忙上前查看:“福爾摩斯?你還好嗎?”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不能自己。
華生:“???”
這時,福爾摩斯的臥室門被人推開了,臉色不太好的福爾摩斯走了出來。
華生:“…………??你不是福爾摩斯!”
林蒙從長沙發上坐起來:“哦,我親愛的華生,你不但敢於設想,還勇於將你的結論大聲地說出來。福爾摩斯真是榮幸能有你這樣相處起來令人倍感愉快的朋友兼同事。我說的對嗎,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看了華生一眼:“我之前一直認為華生對於作出推論太缺乏信心了,看來他今天有了長足的進步。”
“…………等等,等等。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華生這時又發現福爾摩斯臉色難看,趕緊問道:“福爾摩斯你臉色看起來可不怎麼好,你沒事吧?”
林蒙還沒有放過可憐的醫生:“哦,華生,華生,你還是這麼容易動搖,為什麼你不能堅持你原有的判斷?”她的腔調還沒有改過來,仍舊用的是福爾摩斯式腔調。
華生左看看她,右看看福爾摩斯。
還是福爾摩斯有朋友愛:“好了,不要再擾亂他本就紊亂的思維了。”
林蒙了解了,她站了起來,恢複了她原本的語調,帶著笑對華生道:“華生,請允許我為你確定下你的認知基準。我確實不是福爾摩斯,我是他的朋友,簡·多伊(JaneDoe)。”這可以是個名字,不過它更通常用來代指某人,比如凶殺案件中,還沒有確定身份的被害人,一個無名氏。
福爾摩斯隻是挑了下眉。
華生這會兒根本沒想那麼多,畢竟吧,福爾摩斯變裝成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女人穿著福爾摩斯的大衣和拖鞋,這兩者好像都挺令人錯愕的。
當下,華生忍不住用奇異的目光,在他們倆身上看來看去。
更有“簡·多伊”還挨近了福爾摩斯,兩人看起來親密極了。
一時間,八卦之火將華生之前的認知紊亂都給驅走了。
林蒙隻是就近判斷下福爾摩斯的恢複情況,他昨天在突擊大本營行動中受了點傷,所幸並不嚴重,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恢複如初。林蒙昨天半夜將他送回貝克街221B,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留下來照看他,所以才會和華生打了個照麵。
林蒙又看了看時間,便將煙掐滅,把拖鞋換成她之前穿的女鞋,不過仍舊裹著福爾摩斯的大衣,她的衣服上還帶著彆人的血。這時樓下傳來鈴鐺聲,是和林蒙約定了時間的管家來了。
林蒙捏了下福爾摩斯有點涼的手,“我先走了,有新進展我會讓你知道的。對了,蘭開夏郡凶殺案的凶手確實是死者的丈夫。”
福爾摩斯點點頭:“我知道。”
林蒙和華生點頭示意了下,就急匆匆下了樓。
華生不由得靠近臨街的窗邊,夠頭往下看。發現對方上了一輛馬車,街道上有人在躲避那輛馬車,華生頓時鬆了口氣。他回過頭來,對上福爾摩斯有點茫然的視線,華生語氣發虛道:“我隻是在確定其他人是不是像我一樣看得到她。”
福爾摩斯隻是在思考問題,漫不經心地應著華生的話:“嗯。”
“天呐,福爾摩斯,我從不知道你竟然有個女朋友!你之前為什麼從沒有提起過多伊小姐啊?我不得不說,她和你一樣有種奇特的魅力,還有著非凡的氣質。”華生忍不住搓著手,陷入了一種“八卦讓我精力充沛”的氛圍中。
隻可惜當事人並不配合。
再加上福爾摩斯臉色實在不好,華生就趕緊暫時熄滅八卦之火,先照顧起他來。
再說林蒙那邊。
昨天林蒙在莫波吐依茲男爵秘密建設的大本營中大殺四方,給當時在場的參與者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隻他們並不是這個“產業鏈”中所有的參與者。
他們等級較高,麾下還有可供他們驅使的大小嘍囉。
林蒙既然參與了此案,自然是想除惡務儘的。
再有,還活著的受害人們都要解救出來,沒能活下來的受害人們也必須得到安息。
這方麵倒不是個大問題,林蒙更在意的,還是參與人員們是否都能得到法律的製裁。
這一個案件,無疑是個天大的醜聞。涉案人員普遍屬於上流階層,其中還有個男爵,如果上層有心遮掩,那麼這起案件很有可能會被高舉輕放。
林蒙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心血被糟蹋,於是就在暗中密切關注。
果不其然,有人試圖對被送進救濟院的幸存受害者們,施以滅口之策。
不僅如此,部分涉案人員還將所有罪責都推給了莫波吐依茲男爵,說自己被莫波吐依茲男爵下了藥,全程都神誌不清,借此來為自己脫罪。
而林蒙對此是順藤摸瓜,逮到了試圖滅口一事的主使人,還在進一步調查後,默默地主審團送上了一個冊子。她還沒有忘了給試圖狡辯的那部分加害者,送去了她的“勸誡”。
不久後,主審團做出了最終裁決。
這一次有近十人將被送上了絞刑架,這是因為在此之前不少人選擇了自我了斷——這部分涉案人員在知道事情敗露後,無法麵對世人的指責,在被秘密逮捕前,就先一步自儘了,寄希望於能保全最後的尊嚴。
報紙有報道了此案,隻是報紙的報道進行了簡化再簡化,隻是提到涉案人員利用職務之便參與了多名惡性案件,並沒有提及他們究竟是怎麼喪儘天良的。再有,當下的新聞熱點是光輝璀璨的鑽石“南非之星”,要來英國倫敦展示,以致於這起政府官員道德淪喪案,並沒有引起多大的關注。
賀斯特子爵頂著林蒙如有實質的目光道:“你得清楚,如果將真相全部公布於眾,那麼必然會引發當局動蕩,因而這件事必須謹慎處理,以求將影響降低到最低。事實上,這起案件我們原本傾向於全程都隱於暗中進行。”
林蒙聳聳肩:“尊貴的子爵大人,你不必向我解釋什麼,畢竟我也可以是個法國人嘛。”
賀斯特子爵:“……”
“其實——”
林蒙:“?”
賀斯特子爵秉承著作為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同情道:“在被送上絞刑架前,主謀莫波吐依茲男爵已經受足了煎熬。”
林蒙完全沒有胯-下一涼的感覺,她施施然道:“其實如果當時他和他的萬惡之源,被及時送來伍德醫院的話,我還是有不小的幾率,能幫他重新接上的。當然了,如果賀斯特子爵如今要講莫波吐依茲男爵應有的人權,我也不是不可以為他做個假的,讓他在被送上絞刑架前,能夠聊以慰藉。”
賀斯特子爵:“………我想這就不必了。”
賀斯特子爵和他那邊的人,還是很樂意在莫波吐依茲男爵腐蝕更多政府官員前,將他們那個令人作嘔的俱樂部給連根拔起的。隻是為了大局考慮,不能大張旗鼓地裁決。
值得一提的是,少了這批官員後,很快就有了合適的人員被選了上來,頂替他們的位置。這其中,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給了很有用的建議。
林蒙之前見過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兩次,他們在第歐根尼俱樂部碰的麵。當時是賀斯特子爵想借用林蒙怪盜的身份,去做不能對外言的事情。
林蒙和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並沒有進行什麼寒暄,他們倆先聊了聊林蒙去做的事,之後還聊了聊數學,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有提到了查爾斯·巴貝奇研發的分析機,認可了分析機的強大計算能力;他們倆還聊了聊基本演繹法,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有著比他的弟弟歇洛克·福爾摩斯還要敏銳的觀察力,和高超的推理能力。
就林蒙個人而言,她覺得那是一次令她愉快和自在的談話。
話說回來,賀斯特子爵這次來,有為林蒙帶來了她之前點名想要的《倒牛奶的女傭》,還有《持天平的女人》。這一幅畫,同樣是維米爾畫的。
同時,另有人召見她。
——截止到目前為止,知道林蒙是怪盜羅賓漢的知情人士不多。賀斯特子爵也隻告訴過少數幾個人,要召見林蒙的這位貴婦就是其中之一。
林蒙去見了對方,得到了一枚鑲嵌了藍寶石的飛鳥胸針,還有一個盔犀鳥鶴頂雕琢的鼻煙瓶。
林蒙將這個散發著溫潤光澤的鼻煙壺,帶去了貝克街221B,交給了一直養傷到現在的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和林蒙交換了個眼神,就隨手把玩起鼻煙瓶。
華生沒看出是什麼材質,不過看起來就不便宜,他問林蒙:“你從哪兒買的?我從前還沒見過這樣的材質。”
林蒙給華生說了下鼻煙瓶的材質,末了笑道:“這並不是我買的,是某位熱情周到的貴婦讓我轉送給福爾摩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