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薑回來啦？”
薑苗牽著兒子剛走到巷子裡,就不斷有人和她打招呼。
“牛啥牛啊？”
趙大娘見薑苗打她們身邊過去了，翻了個白眼，她和胡大娘還有張嬸子正坐在一塊擇菜。
“現在她可了不得了,聽說蓋了酒樓。”
這幾年張嬸子有了白頭發,趙大娘和胡大娘臉上的皺紋多了起來，人變得蒼老了，她們的日子還是老樣子，穿著便宜的碎花汗衫,吃著青菜豆腐。
看到這幾年薑苗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個個心裡格外不是味,尤其是薑苗還開上了桑塔納,變成了有錢人,心裡難受的晚上睡覺都睡不好。
“蓋酒樓咋了？一個女的，有本事可不是啥好事，叫我說，女人家就應該在家好好伺候丈夫,照顧孩子，圍著灶台轉,這才是好女人，像她那樣的,天天折騰,比老爺們還有本事，真不嫌丟人的慌。
她男人也不知道在外麵乾啥的,一年才回來那麼幾天,估計是見她這麼厲害，嫌棄她，所以才常年不回家。”
胡大娘見薑苗過的這樣好,心裡很不平衡，這樣惡意揣測，讓她心裡好受了不少。
“所以啊，女人家這麼有本事乾啥？逼的自己的老爺們不待見自己，連家都不回了。”
趙大娘唏噓個不停。
她原本和胡大娘不搭腔，後麵又和好了，和張嬸子仨人整天坐在一塊，說東家道西家，說的最多的就是薑苗，話裡話外貶低著她。
她們心裡深處還是羨慕薑苗的，她們回顧自己的一輩子，年輕輕輕就嫁了人，伺候公公婆婆，圍著灶台，圍著孩子轉，她們想不到女人還能這樣活，還能活的強過男人。
王媽正在家裡收拾著東西，她們快要搬家了，搬到小洋樓裡。
薑苗和小二剛到家，小紅就跑過來了，它現在已經是一條老狗了，這些天也不怎麼吃飯，就靜靜的躺著。
“小紅。”
薑苗摸了摸小紅的頭，小紅跟著薑苗進了屋，窩在她腳邊，狗頭抵在了爪子上，趴在地上，睜著眼睛看著薑苗。
“今天它就喝了兩口水，啥都不吃。”
王媽把小二抱在了懷裡，看著趴在地上的小紅，心裡難受極了，它快要走了，應該就在這幾天。
薑苗給它倒了一瓶牛奶，放到它嘴邊，小紅伸著舌頭舔了兩口，就不舔了。
以前薑苗每次回來，它都會激動的撲過來，興奮的不行，又蹦又跳的，流著哈喇子，這兩年，就越發的安靜了。
它估計也知道自己快要走了，強打起精神，用爪子按住了薑苗的胳膊，衝薑苗嗚嗚嗚的叫著，聲音很虛弱。
薑苗眼圈忍不住紅了，握了握它的爪子。
“好小紅，今天給你包辣包子好不好？以前怕你上火，總是管著你，不讓你多吃，這次你想吃多少都行。”
中午的時候，王媽一邊給小紅包包子，一邊流眼淚，小紅這個狗，很通人性，這麼多年了，在她們心裡，它早就已經不是一條狗了。
“媽媽，小紅是要死了嗎？”
小二蹲在了薑苗身邊。
“它是要去另外一個世界了。”
薑苗摸著小紅的頭，想起了當年老李把它剛抱過來的時候，她見它不會叫，傻呆呆的，就一直叫它小傻狗，其實它一點都不傻，會幫她挖地窖，燒鍋，去拿柴火，去替她買冰棍……
“小傻狗……”
辣包子蒸好後，小紅吃了一個，就不肯吃了，用頭蹭了蹭王媽，然後一直看著大門口。
“這小紅是在等小糖豆，它和她最親了，見不到她，它不肯閉眼。”
王媽撩起身上的圍裙擦了擦臉上的淚。
“小紅，看我給你買了啥，你愛吃的冰棒……”
從外麵走進來一個紮著兩條馬尾的小姑娘，說話漏風，豁牙，她手上拿著一把五顏六色的冰棒，身後跟著戴著眼鏡的沈三兒。
地上的小紅聽到小糖豆的聲音，抬起頭看了看，見是小糖豆回來了，終於閉上了眼睛。
“小紅……”
小糖豆手中的冰棒全部掉在了地上，她跑過去，抱住了小紅，嚎啕大哭了起來。
……
小紅走了，在一個六月份的下午。
家裡的人難受了好長時間，日子一天天過去，有人聽說薑苗家的狗走了，就往她家又送來了幾隻好狗。
薑苗沒要，因為彆的狗再好，都不是小紅，她這輩子隻會養一隻狗，那就是愛吃辣的小紅。
“自打小紅走了，小糖豆整天就悶悶不樂的，以前每次放學，都是小紅去接她。”
王媽看著小糖豆那樣，很擔憂。
“過段時間就好了，她和小紅感情好，小時候還沒學會叫媽哪，就跟著小紅學會了嗚嗚嗚。”
知道薑苗家搬家，張寡婦她們都來幫忙了。
巷子口停著一輛大卡車，張寡婦的小兒子小花已經是個小夥子了，和王大爺倆人抬著一張桌子。
胡同裡熱鬨極了，人來人往的，有的搬椅子，有的搬壇子，有的搬石頭，這石頭是王媽用來醃鹹菜的石頭，是她的心頭好，說啥也要搬到小洋樓去。
“小薑，你們以後可要常回來看看咱槐花胡同的這些老街坊。”
張嬸子的婆婆王老太還健在，拄著拐杖，抓著薑苗的手舍不得放，眼睛都濕了。
胡同裡這麼多人，她就待見薑苗。
“王婆婆，你放心，我會隔三差五回來的。”
薑苗臨走的時候，還給胡同裡平時交好的人送了一些東西，知道王老太牙口不好，就給她送了八包軟和的綠豆糕啥的。
另外一邊，
“小糖豆，以後常回來看看孫婆婆。”
孫大娘是看著小糖豆從一丁點，長到現在這麼大的，心裡很不舍，往她手裡塞了一把平時舍不得吃的奶糖。
“謝謝孫婆婆……”
小糖豆以前每次打孫大娘家門口過，孫大娘就會塞給她東西，有時候是個蘋果，有時候是水果糖……後來成功蛀牙了……
“這咋突然要搬走了？”
雖然平時這三人沒少說薑苗的壞話，可這突然走了，趙大娘她們還挺失落的。
薑苗她們搬到小洋樓，好好的布置了一番，荒廢的小花園裡已經長滿了雜草，薑向軍他們知道她今天搬家，老早就來小洋樓這搞衛生，拔草了。
人多力量大，半天不到，小洋樓就收拾好了。
深棕色的木地板，米黃色的沙發，民國時期和地板差不多顏色的四角櫥窗，上麵鋪了一層蕾絲布，放著一個藍釉細頸花瓶，裡麵插著一些盛開的百合花。
進口的冰箱彩電啥都有，最重要的是地方大了，房間也多了，小糖豆可以自己一間房了，窗明幾淨，小洋樓是民國時期的風格，很有一股子老味道，裡麵的扶梯啥的都特彆講究。
仿佛能透過它們看到以前的那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