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問:“你不是本國人吧?”
“不是。”
淩涿轉動眼珠看向男子,冰藍色的眼眸像是在疑惑,又像隻是單純的看他一眼。
男子撓了撓頭,乾枯的發絲上下聳動:“聽你的口音奇怪就猜你可能不是沈國。”
說著他偷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淩涿,從衣著打扮到一舉一動所攜帶的不凡氣度,特彆是那張臉,好看得緊卻又冷得和冬天上山采藥時落在他肩頭的雪一樣,凍得他牙齒打顫。
用村子裡的老秀才的話來說就叫那什麼,哦對,高不可攀!
老秀才當時有和他解釋過什麼意思,但他這個大字都不識幾個的莊稼漢哪懂這些文人文縐縐的東西,聽沒兩句就不耐煩的走開了。
聽老秀才講話還不如下地多插幾棵秧。
直到今天見到眼前這個貴人他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他甚至懷疑這四個字就是照著他造出來的。
但這樣一個比城主老爺還要威嚴的人怎麼會背井離鄉,出現在三杉城這個偏遠的小城市裡?
聽說貴族老爺們為了爭家產和地位個個心狠手辣,他會不會是爭不過其他兄弟被流放出來。
可流放也不會到其他國家來啊,身邊也沒見著仆人,不知道是不是路上死了。
對了,前幾天隔壁的阿虎說趙國被滅了,該不會......
一時間男子看向淩涿的目光帶上幾分憐憫,他放輕了聲音說:“彆傷心,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突然被人可憐的淩涿:“......”
男子的表情告訴淩涿,他為自己腦補了不少虐心虐身的身世,可能還在心裡為他掬了不少眼淚。
淩涿問:“外麵的人為什麼要殺你們?”
“......”男子和周邊其他人一樣變得沉默,良久,“沈國吃了敗仗,割了幾個城池給鄭國,三杉城也在裡邊。那些人一不高興就會來殺人發泄。”
“這是今天第二次了。”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放心吧這裡很安全,等他們走了外麵就能出去了。”
淩涿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淩涿停止了詢問,男子也不再開口,狹小的空間中沒有人說話,隻有彼此間微弱的呼吸聲和一層地麵之隔的,從外麵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哀嚎慘叫聲。
明明不是極致的靜謐,但聽著不真切又確實存在的瀕死前的吼叫聲,比寂靜更讓人毛骨悚然。兔死狐悲的悲傷像一雙黑色的大手緊緊扼住所有人的脖頸,無法呼吸,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縮在角落,抱著身邊的人瑟瑟發抖,內心默默祈禱外麵的魔鬼能快點儘興快點離開。
“啊啊啊!”
慘叫聲傳入男子的耳中,熟係又變調的聲音讓他認出聲音的主人。
是之前想偷偷跑出三杉城的阿虎!
阿虎被抓住了,男子眉頭緊皺,甚至那些人殘忍的他知道,他大概再也見不到阿虎了。
這麼想著,外麵突然安靜了。
那些走了?他想。
微弱的光突然照進他的瞳孔中,沾滿汙漬的木板被掀開,一個被他判定為死人的人在他眼前出現。
“阿虎......”
他一時間有些失語。
阿虎卻鬆了口氣般,轉頭對身後的人說:“大人就是這裡!可以放我走了吧?”
“當然。”富家子弟笑著說。
圍成一圈又一圈的人向兩邊退去,為阿虎開出一小條路來。
阿虎滿臉堆著笑,擦了擦額頭的汗說:“謝謝大人,草民告退。”
阿虎逃命般沿著臨時開出的活路向外麵跑去,銀光一閃,阿虎看見了自己的後背,持刀的士兵。
還有收回手的富家子弟。
阿虎的表情定格在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活下來的狂喜,以及一絲疑惑。
“咕嚕嚕。”
球體在乾癟的稻草上滾動,滾到某個士兵的腳下被一腳踢遠,滾出屋內,停在被血液四濺的街道上。
眼睛縮成針尖大小,不僅是因為阿虎的死,更是因為不斷逼近男子的士兵們。
“把他們拖出來。”富家子弟拔.出鑲滿昂貴金屬,渾身散發出金錢氣息的裝飾品般的劍指著淩涿說,“打斷他的四肢,我要親自砍下他的腦袋。”
不是卑微乞求,而是傲慢目空一切,他討厭這樣的眼神,這讓他想起有著同樣眼神卻怎麼也無法討好的存在。
他殺不了那些人,還殺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蠢驢?
黏膩惡意的笑爬上他的臉,居高臨下地說:“我討厭你的眼睛。”
一道淩厲的風刮過他嬌嫩的臉,留下一道血痕。
富家子弟不可置信地看著周遭被打倒躺了一地的士兵,爬滿屋子的翠綠的藤蔓,轉頭看向淩涿,麵目扭曲:“符咒師?”
咦?他知道符咒師?
“彆以為你是符咒師就了不起,我有四階的打手。”他轉頭喊,“一號!”
話音剛落,一個全身黑的人突然出現,麵無表情地站在富家子弟身後。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