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太後十五歲(3)(2 / 2)

元和帝乍看之時微微蹙眉,探過鼻子脈搏之後更是失望。

“陛下愛重,來送柏玉,隻是他已經死了,請陛下尊重他屍身。”康夫人跪坐在靈前,已經哭有些麻木,“白發人送黑發人,康國公最後一脈都斷了,陛下還有什麼放不下?”

她是真傷心,她柏玉本來有大好前程,如今卻是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有妻不能娶,有家不能回,此後再不能夠恢複自己身份,一生飄零。

未免露餡,自有死去屍體替他葬入祖墳,可她兒若是日後死了,又該葬入何處呢?

她目露哀淒,如此狀態實在不似作偽。

宮人嗬斥道:“康夫人傷心,也不能以下犯上啊。”

“哎,”元和帝阻攔道,“白發人送黑發人,康夫人傷心,不必在意,傳朕旨意,康柏玉為國立功,以國公禮儀厚葬於他。”

人已經死了,便沒有爭必要了,如今人也不是他,便是想強行葬入皇陵之中,也是引人非議不斷,事情也算是到底為止了。

停靈三日便要下葬,葬儀隊伍浩浩蕩蕩,再無人不相信那英姿颯爽青年已經去世事實。

在那以後康國公府直接閉門謝客,康國公更是直接上交了致仕折子,竟是連兵都不帶了。

兒子已經沒了,要那些權勢聲望又有何用,元和帝收到折子時隻是歎了一聲,朱筆玉批卻是準了。

又三日後,夜裡極深時候,一隊人入了康國公府祖墳,直接將人刨走了,替換痕跡自是做滴水不漏,連看守墓園子人都沒有發現絲毫端倪。

康柏玉睜開眼睛時候,竟是恍如隔世,旁邊響起了一人輕快聲音:“你真醒了,我還以為我們墳白刨了呢,大晚上怪嚇人。”

“你是何人?”康柏玉打量著麵前這個清朗青年道。

這人似乎也是會武功。

“我是我們少主隨從,名叫呂寧,還是我把你從墳裡挖出來。”呂寧笑道,“聽說你原來是個將軍,打仗辛不辛苦?”

“他剛剛醒來,你問他這麼多問題,他想要回答你倒是很辛苦。”林肅從門外行來,剛剛聽到了下人稟報便前來了,卻是剛剛到門口便聽到了一連串問詢。

呂寧見他連忙行禮:“少主,是屬下好容易守到他醒來,一時情緒有些激動。”

“無妨,去讓廚房將給康公子做好飯菜端來,他剛醒來,需要清淡柔軟。”林肅笑道。

呂寧匆匆離去,康柏玉卻在一旁打量著這個淡定自若男人,確如父親所說,這個男人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一個商人,他便是想說他是王公貴族,隻怕也是有人信。

“感覺可還好?”林肅坐下問道。

康柏玉點頭:“隻是身體有些長時間沒有活動無力,沒有什麼大礙,我從未問過,你到底是什麼人?”

“齊朝舊人。”林肅直言,他唇邊笑意不減,威懾之力卻是足夠。

“前朝皇室中人?你想複國?”康柏玉揉了揉有些頭疼腦袋道,若要複國,必然會危及到南國。

“前朝已亡,複國有什麼意思?”林肅笑道,“建立新國家和朝堂可比複國簡單。”

“我不會幫你傷害南國,雖然皇帝在色之一道上昏庸,但百姓是無辜。”康柏玉道。

“那你殺其他國家將士時可曾覺得他們也是百姓,也是無辜,天下百姓無一家之姓之分,而是誰能帶來和平,誰能帶來統一,誰能讓他們吃飽飯,睡好覺,他們便能夠安安心心做誰百姓。”林肅娓娓道來,“康柏玉已死,你若願意為我效力,我自然願意重用,沙場殺伐難免,我卻能保證儘量不傷及各國百姓,你若不願,用過飯後便可離開,便當我日行一善好了。”

林肅起身並不留戀,他雖缺帶軍將領,卻不喜歡勉強人,雖是愛重康柏玉才能,但沒有這個,他還能培養其他,不過是戰線拉長,卻是費不了多少功夫。

“我也說過,隻要不傷及南國百姓,隨你差遣。”康柏玉在他身後道,“你想建立新國家,我信你有這個能力,而且我不想一直活在隱姓埋名中。”

他可以離開南國一年兩年,卻不想總是見不到年邁父母,男人可以一時屈服,卻不能一直窩囊活著,想要保護自己想保護人,就要強大起來。

他一人無依無靠,想要成大事必然困難重重,不如跟隨明主,反而能夠省去無數功夫。

“我就說康公子是聰明人。”林肅轉身笑道,“康柏玉已死,從今日起,你不能再用這個姓名,直到你能夠確保不再被南國皇帝脅迫時候才能夠恢複本名。”

名字姓氏皆是父母所賜,康柏玉視若珍寶,如今卻是要被剝奪:“少主姓林,在下可能隨姓?”

“你若陪我建功立業,日後功成之日必有親爵職位,可用。”林肅笑道。

奴仆隨家主姓氏之事不是沒有,隻是隻有極受主人器重之人才可如此。

康柏玉此人聰慧,若是不能掌控,隻怕會遭到反彈,但旁人無自信壓製,林肅卻是有那個自信。

“請少主賜名。”康柏玉從床上下來,跪在林肅麵前道。

林肅略微沉吟道:“既是暫時使用,卻是不必過繁,你雖非池中物,但是如今失去身份地位,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便叫林凡吧。”

“是,林凡謝主人賜名。”康柏玉低頭道。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敲門聲音,林肅喊了一聲進來,對林凡說道:“你先養好身體,具體事宜稍後再談。”

林凡現在未必全然忠心,但是他會讓他慢慢將所有忠心獻上。

五國征戰,都是小打小鬨多,傷筋動骨少,梁國雖強,可要統一其他國家還是差了很遠,各國君王以為想要一統天下怎麼都是數百年後事情了,到時候他們已經身死,又哪裡管得了子孫後代事情。

可是那年中秋不過三月,若是一股勢力從最為弱小陳國異軍突起,軍隊不知從何處彙聚,竟是浩浩蕩蕩直入國都之中,一月攻占,三日入城,再一日陳國皇室全部落入了那聲勢浩大軍隊掌控之中。

陳國直接改朝換代,稱為齊國。

新任皇帝名為林肅,稱號啟辰帝,傳言曾經是百餘年前齊朝舊人,之前不鳴則已,一鳴卻是驚動了天下。

當年齊朝破滅,確實是皇室不仁,如今百年已過,便是有齊朝舊人也不過是普通百姓,不足為慮,可若那人登上高位,便相當於占了大義,光複舊朝,可以將各國君王皆是打為亂臣賊子。

消息穿入各國,事情已經塵埃落定,卻是讓各國君王紛紛警戒了起來。

即便陳國勢弱,但能在數月之間吞並一國,此前絕非數月之功。

“林肅,那個數月前來梁國商人?怎麼可能?”

“好像確實是他。”

“狂斂天下之財,想來就是為了籌謀今日,愛卿以為關其所有商鋪如何?”

“那將會直接與齊國對上,隻能緩慢而行,不可硬來。”

便是梁國為最強大國家,也是忌憚萬分,更何況排在其後國家。

各國征戰,消息渠道還算靈通,自然也都收到了林肅在各國開下商鋪之事,尤其以蕭國萬分戒備,卻又不好貿然得罪,隻能夾著尾巴做人同時探聽齊國消息。

南國尚在戒備,元和帝自是震驚萬分,萬萬難以相信數月前連南國中秋宴席都無法有一席之地商人如今竟然成了新國之主。

“他在盛京城停留一月,就沒有人看出什麼端倪來?”元和帝現在自然顧不了什麼後宮酒色之事,若真是被滅國,他這個皇帝還真是做到頭了。

“這個,他當時拜訪數家,皆是奉上了禮物,還承接著宮中采辦之事,也是陛下親允。”宮人震驚更甚,哪裡知道當初瞧不起商人如今已經不是他能惹得起存在了。

黎沅聽到消息時手中雕刻到一半木頭落在了地上,清脆作響,明明愛惜異常,如今卻是顧不得了:“當真是他?!”

姑姑也是深呼吸,難以置信很:“奴婢也是剛剛聽到消息,說是各國都傳遍了,錯不了。”

“哀家當日覺得他前途無量,沒想到還真是無量。”黎沅深吸了一口氣,撿起了掉在地上木頭,用帕子擦了擦道,“你說他會不會對黎國動手?”

“他剛剛吞下一國,想來沒有那麼容易消化,各國已有戒備,必不會像之前那樣不過數月。”姑姑寬慰道。

“可還是危險很。”黎沅手指不自覺掐入了掌心,“姑姑,幫我取一副地圖來,我要看看各國如今走向。”

“太後……”姑姑看著他道,“您目前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看似為太後,實則是為質,本就是孤立無援,即便能夠知道,也是自身難保。

“取來便是,旁人若問起,就說是我要機關圖譜。”黎沅說道。

姑姑點頭,辦事卻也是利索。

地圖鋪開在桌上,黎沅看著上麵河道走向,手指從其中陳國國都劃到了比鄰蕭國和南國。

陳國國土小,國人臨海而居,雖是水路通達,可處在南國下遊,想要逆流而上著實不易,其接壤之處倒是與蕭國最多,且接壤之處空曠,少有山道阻攔,基本上是一馬平川之勢,便是要攻占,也會選擇容易來。

若真能攻下蕭國,那麼南國國境便不是大問題了。

若能攻下南國,他屆時或許也能夠從這裡脫身,可一旦南國破滅,黎國也是同樣直接麵對那人。

能在數月之間占領一國,其實力絕對比眾人想象更加強大,連在各國商鋪都有可能成為其強大消息渠道。

黎沅呼吸和手指有些顫抖:“若他真有實力,或許我們機會就來了。”

若那人真有實力,他無能力阻止南國破滅,卻是可以拚儘全力保住黎國。

姑姑看他顫抖,順了順他氣道:“太後,那人未必就會來,若真破了南國,黎國也處於危境了。”

“如今隻是猜測,誰也難以料到那人之後會做什麼。”黎沅歎了一口氣道,“我……哀家隻是沒想到有那樣有魄力之人。”

明明有那樣實力,卻仍然受得宮廷傳召不得入席委屈,想來麵對麵談話之時那人已然做了十分充足準備,卻還能對他這個毫無實權太後傾囊相授。

新立齊國皇宮內燈火通明,林肅登基為帝並未舉行什麼盛大儀式,而是穿著一身盔甲,直接坐在了帝位上接過了玉璽。

雖未著帝袍,但他坐在那裡,手指輕描淡寫摩挲著那龍首,眸中不見什麼激動興奮之情,隻有全然淡定和理所當然時,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新帝目遠遠不止小小陳國這樣簡單。

地位改變,呂泱等一眾舊人自是欣喜,卻比從前更是恭敬萬分,連帶著呂寧都不太敢在林肅麵前放肆了。

攻占一國是多麼功績,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呂寧想都不敢想,他從前隻覺得父親空談,如今卻知道有人是具有將空談變成現實手段。

“陛下,陳國皇室已經全然安置妥當,百姓們也尚未反應過來,有義憤者也被您大赦安撫了下來。”呂寧穿著小將袍服稟報道。

不過數月,戰場殺伐,真正在生死邊緣擦肩而過數次,他才明白少主當日改變當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化被動為主動,不到徹底塵埃落定之時,絕不能夠放下心神。

“此事後續交給你去辦,不必苛待他們,但若有人跑掉,以軍令處置。”林肅說道。

不同身份當行不同事,如今行軍,自然是不管親近與否,都要嚴苛按照此等規則來辦。

“是。”呂寧擲地有聲,抱拳行禮後離開。

待到無人時,他才走到了沙盤邊緣,看著上麵地勢起伏,兵力分布。

開商鋪自然不止是為了斂財,還為了掌握民生和獲得消息渠道,國家經濟掌握於上位者手中,才不至於遇到動亂便徹底崩盤,他雖經營珍寶閣,卻是以糧油米麵為主,那些國家若是貿然取消,隻怕一時是緩不過勁來,至於消息渠道,市井消息才是傳播最快。

還有四國,若是按照常理來講,他應該先占領蕭國,然後再是南國,黎國,最後是最為強大梁國。

因為隻有梁國與陳國比鄰最小,軍事實力最強,在彆人眼中最難攻克。

但實際上卻是戒備最鬆,最沒有將他放在眼裡才最好攻克。

每個國家他都去過,自然是了解過風土人情,也針對它們弱點定下了計劃。

作戰會議之時……

“下一個還是蕭國最好,它實力最弱,難以抵抗陛下鐵騎。”有將領說道。

“黎國也是比鄰,其皇帝年老昏庸,沉迷女色,最是無能,不過是空殼一座,這個為先最好。”

“南國與陳國水路接壤,若是他們在上遊做什麼手腳,到了陳國下遊極為不妙,還請陛下早做打算。”

他們爭吵不休,林肅卻始終沒有說話。

“想來陛下已經胸有成竹……”林凡握著腰間劍看著林肅道。

他從小熟讀兵法,又師從名師,沙場磨礪,連父親都稱讚他將來必能為將,可與林肅對比,他卻總覺得落後了一籌,這人不是不擇手段,而是總能用損失最少手段獲取最大勝利,在敵人措手不及之時,已經讓人連破釜沉舟餘地都沒有了。

初初跟隨之時他還沒有完全信任他,如今卻是已然全然信服了。

林肅開口時,諸將皆是看了過來,他們敢於暢所欲言,便是知道戰事若有爭論,即便意見不合,陛下也不會生氣,但他總會集思廣益,給出最好最快方法來,就像是定海神針一樣讓人信服。

“你們這般想,蕭國也會這般想,其他國家也會如此,不知你們可曾見過草原上獅子捕獵?”林肅說道,“獅子捕獵往往會挑老弱病殘,因為最好下手,一旦捕獵成功填飽肚子,也就意味著其他獵物都是安全,蕭國弱小,自然竭力反抗,人人自危,反而難以下手,可強大梁國卻是放心安枕,數日之間更是明目張膽查封我數家商鋪,你們覺得誰更好得手?”

諸將若有所思,一位將領道:“陛下意思是出其不意,直接從最強梁國下手,一旦梁國下手成功,陳國國土與梁國相連,直接將剩下三國都包圍在了其中,此舉甚妙。”

“可若是如此,隻怕剩下三國都將人人自危,直接抱團對抗,我們也會占不到便宜。”林凡直指核心所在。

“南國處梁國下遊,而南國恰好將黎蕭二國劃分開來。”林肅指尖在地圖上點過,“占了梁國以後,你便能夠恢複身份了。”

若能得梁國國土,將不畏懼南國分毫。

梁國過後便是南國,若是以往,林凡必不願南國國土淪喪,可看過林肅安排陳國皇室待遇和對百姓仁慈,他便知此人若為皇帝,必會以仁善治天下。

旁人都怕將領功高震主,功成之後必然是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可林凡對林肅卻無此種懼怕,隻有無能皇帝才會畏懼有能力手下,真正能夠為龍首帝王,根本不會畏懼有才之士分毫。

因為之前不是沒有人有反叛之心,然而不等他們察覺,這人便已經處置乾淨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