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肅手臂張開, 未曾抱他,隻是低頭安慰道:“何人欺負你了?”
沈清溏此時不想去想什麼師徒身份,也不想去想什麼年齡差距, 他現在隻是林肅這個人的愛人:“你為何不抱我?”
“我手上都是泥,怕弄臟你的衣服。”林肅低聲說道。
他的話音落,手上的泥被微涼的水衝刷了乾淨,水流落入了一旁的花田之中,倒是變得極為乾淨了。
林肅伸手將人抱住, 抱的有些用力, 又問了一遍:“誰欺負你了?”
沈清溏喜歡這樣的用力, 好像彼此再也不會分開一樣:“誰人敢欺負我,我隻是覺得這九霄仙門的人有些陌生。”
他們一個個帶著虛偽的外殼, 為了所謂的顏麵和利益而努力維護著這看似乾淨的表麵。
“師父若是不想待在九霄仙門, 同我回萬寶仙城便是。”林肅輕聲說道。
沈清溏對他直白的話語有些無奈:“這是孩子氣話, 我若貿然離宗,形同背叛。”
“那難道沒有修士改投他門?”林肅說道。
沈清溏悶聲道:“自然是有的, 但是那樣的人會被各個宗門的人瞧不起,我既在此處, 便不會隨意離開。”
宗門曾給他立身之地,他便不能在宗門有難時直接離開,否則與那些忘恩負義之人又有何區彆。
他雖是心涼,語氣卻堅定的很, 林肅撫著他的背,突然覺得自己還是看輕了這個人,看輕了九霄仙門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非他死板, 而是九霄仙門對他而言像是家一樣的地方, 家中遭了災, 便是家族之中有些人使人心涼,也不能放任著它徹底垮塌。
原世界線中他分明能與楚汐一起走,卻最終選擇留下,九霄仙門或許就是他內心中最堅定又執拗的地方。
“若是將九霄仙門中的蛀蟲一一揪出公布,九霄仙門可能會掉下第一仙門的神壇。”林肅抱著他說道。
沈清溏微微察覺了他態度的轉變,開口道:“隻有蛀蟲清除,這裡才是正道修士的淨土,若是明知是創口還要掩蓋,那與諱疾忌醫又有何區彆?”
“師父高見,所想之事一定會達成的。”林肅摸著他的長發道。
沈清溏驀然有一種被當成小孩子哄的感覺,最初的衝動退去,他升起了些許不自在的感覺:“若你說的是真的便好了,好了,為師要進去喝口茶。”
他微微掙動,林肅鬆開了他,很自然的捏了一下他的鼻尖:“師父剛才被人欺負了就要抱,被哄好了就要跑,徒兒委屈。”
沈清溏耳垂紅的滴血:“剛才之事……”
“全都記得,一清二楚。”林肅坐在地上道,“而且為了保證師父的衣服不被弄臟,徒兒的衣服都沾染上淤泥了。”
沈清溏起身,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為師幫你弄乾淨便是。”
“親密的時候自稱我,冷淡的時候就是為師,男人真是善變。”林肅將身後的塵土抖掉悠悠道。
沈清溏不知他怎麼生了這麼一個會堵人的嘴,無奈道:“不過是習慣罷了,並無冷淡之意。”
“哦?”林肅站在對麵,伸出手臂道,“那抱一下。”
沈清溏覺得麵頰有些微熱:“不是剛……”抱過?
林肅輕哼了一聲:“還說沒有冷淡,連抱一下都不肯。”
沈清溏覺得有些氣惱,可這樣的氣惱跟平常又不太一樣,他一閉眼伸手抱住道:“這樣好了吧。”
林肅伸手將人攬住,收緊了手臂輕笑道:“抓到你就跑不掉了,師父怎麼這麼可愛?”
他這明顯是戲弄成功後的笑,沈清溏又是無奈又是氣惱,但胸腔裡裝的最多的是甜意,那種讓他無所適從的甜意。
林肅這次未抱多久,鬆開後便去換衣服了,宗門之事實在煩心,沈清溏索性不去理會,同樣寬了外袍,將衣角彆在腰帶處,同林肅一起整頓這整個清霄峰。
此事簡單又繁瑣,沈清溏親手將一顆顆種子埋下去,即使兩人不怎麼說話,偶爾看上一眼,也覺得心裡滿滿當當的。
忙碌了一個下午,該栽該種的倒是已經弄成了一大半,林肅坐在台階上看著那初初挖掘的荷塘道:“到時從彆處挪一方泉眼來便再無什麼不妥了。”
沈清溏雖是注意,白衣上仍然不小心沾上了一些泥點,他學著林肅的坐法坐在了台階上,卻發現自己無法坐出他那種慵懶又隨意的模樣來:“嗯,為師……我也覺得極好。”
“宗門蛀蟲清除之事師父打算怎麼做?”林肅單手支在膝蓋上問道。
放空了心神數個時辰,沈清溏覺得此時已經可以冷靜的考慮這個問題了,與宗門硬來自是行不通的,那隻會將自己推到所有人的對立麵,而這所有人中包括明若穀,他雖性情正直,卻不是真的傻。
“若是明麵上與門派中人和明若穀對上,即便是為師也討不了好,而且我們不知那些陰私之事還有誰參與其中,如今上河與末石身上出了事情,那些人想必會更深的隱藏,想要揪出隱藏之人隻怕不容易,為今之計,唯有找到將此事披露出來,或許能夠拔出蘿卜帶出泥。”沈清溏認真回答道。
他知自己修為還算可以,若想斬殺奸邪之人能出一份力量,若真是調查隱藏在暗中的事情卻是不擅長的。
“看來此事當真是要花費不少時間和精力,不可著急行事。”林肅說道。
沈清溏點頭表示讚同,林肅繼續道:“既是如此,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師父待在宗門中總能看到煩心之事,此處弄好之後,不若跟我一同回萬寶仙城住上一段時間。”
沈清溏本要繼續點頭,卻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道:“你繞來繞去還是想讓我去萬寶仙城。”
“什麼事都瞞不過師父。”林肅笑道,“如今我二人已經定情,宗門之人不必知道,可我父母總是要知道一二的。”
沈清溏頓時腰背挺的筆直,下意識道:“一定要告知父母麼?”
“師父你不會想吃了以後不負責任吧?”林肅語氣微妙道。
沈清溏張口結舌:“自然,自然不是。”
若是可以,他自然是想要得到來自於林肅父母的認同的,隻是他的身份怎麼看都像是他拐帶的徒兒,為師不尊乃是修真界大忌,怎麼想林鑫都不會接受的。
“師父也不必緊張,此事也不著急,但凡事總要有開始,要讓他們習慣師父你的存在,這樣日後也好接受許多。”林肅建議道。
他不想離開九霄仙門便不離開九霄仙門,隻是這第一門派想要將事情壓下去,卻也問問他同不同意,屆時兩大宗門皆亂,沈清溏著實不適合攪在其中。
至於他二人日後的關係林氏夫妻接受與不接受都會是如此,作為兒子自會孝順,卻也不必事事聽從。
沈清溏覺得心頭壓力驟增,一時竟不知是該考慮門派之事還是考慮父母接受之事更好一些:“……你說的也在理。”
“嗯,師父覺得在理便好。”林肅笑道,“那我們明日理好這裡一切便出發吧,等歸來之時想來此處便已經繁花似錦了。”
種花一道其實是有些講究的,細心照料,澆水施肥未必能夠生的極好,有時候不管不顧放在那裡,反而能夠自己生出一片花園來。
“也不能完全不照料。”沈清溏還是有些不想去,從前見林鑫那是友人,如今卻是長輩,怎麼想怎麼奇怪。
“以師父的能力將清霄峰移過去也可行。”林肅建議道。
沈清溏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這腦袋中全是些餿主意。”
若是清霄峰突然消失不見,整個九霄仙門的弟子都會懷疑見了鬼的。
林肅揉了一下耳朵,笑道:“師父不是還收了個記名弟子麼,就讓那弟子照料吧。”
“為師何時……”沈清溏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楚汐這個人了,如果不是徒兒提起,他都快忘記了,“為師並未收他為記名弟子,之前不過是騙你的。”
此事說來也是他理虧,隻是之前定下的約定並未違背。
林肅抱住了他的腰身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師父若是真收了他做弟子,我就……”
“你就如何?”沈清溏轉頭問道。
之前林肅決絕的態度此時他想來還有幾分的後怕,那時若真的讓他走了,依照他的性情隻怕不會回頭。
沈清溏十分慶幸自己當時一時衝動抱住了他,也從未後悔過那時的決定,因為凡事似乎不總是需要一個人去承擔,他的徒兒,他的愛人並非那等怕事躲避之人,也與他心意相通,若是錯過才會後悔。
林肅摸上了他的臉頰,瞧見他眸中的擔憂時笑了一下:“師父若真敢收彆的徒弟,我就把師父綁起來打屁股。”
沈清溏呼吸一滯,本以為他要說出如何狠絕的話,卻不想是這個,若是在床上,再如何親昵便也罷了,便是說些平時不合禮法之言也是無妨,這麼□□的說,沈清溏頓時覺得手癢,竟是生出了幾分揍徒弟的念頭:“你,你若再如此說,為師要罰你了。”
林肅動了一下眉頭:“師父想怎麼罰,徒兒都是認罰的。”
若真要罰他,沈清溏一時半會也沒有什麼頭緒,輕不得重不得,他不過是說幾句愛人間的情話,若是如此也要罰,倒顯得他格外不通情理:“此事容為師考慮一下。”
“嗯,徒兒倒有些主意。”林肅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聲細語了兩句,“彆的罰都會讓徒兒受傷,若是在床上……”
沈清溏耳垂紅的剔透,一個沒忍住伸手掐住了林肅的腰三百六十度回旋:“你若再如此說,便一人回萬寶仙城去吧。”
林肅看他耳垂的紅色都蔓延到了腮邊,心知逗的過了,連忙認錯道:“師父,徒兒知錯了。”
沈清溏無奈歎氣,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說出那些話的:“你知道便好。”
“下次還敢。”林肅又悠悠補了一句。
沈清溏在那一瞬間覺得牙根癢癢的很,他辟穀之後便不再食五穀,如今卻有幾分想咬他的感覺:“你!”
“錯了。”林肅眉眼微彎,頗有幾分無辜的感覺。
沈清溏:“……”
下不去口。
06得觀此情此景,翻閱了一下各種戀愛典籍,覺得這種應該歸結夫夫相。
兩個愛人若在一處久了,性情,相貌,喜好還有種種其他部分都會變得有些相像。
此處峰頂沈清溏還是不想讓外人進入,便是寧願荒廢也是不想,修士可以連著數十年不眠不休,不需休息,不過兩日工夫,他們便將此處該插該種的都已經處理妥帖了。
出發在即,沈清溏卻是將儲物戒指中的寶物堆了不少出來:“你父母喜歡什麼你可知曉?”
林肅看到此情此景神色有些微妙,取過了其中一件簪子模樣的靈寶道:“我娘應該喜歡這個。”
那簪子乃是一塊完整的水玉,渾然天成,其上又有無數法陣,用來聚靈再好不過。
沈清溏接過,點了點頭道:“此物極好。”
女子都是喜歡飾物的。
“是極好,隻是若我爹在我娘頭上發現了他的兄弟送給他夫人的簪子,可能會吃醋。”林肅補充道。
沈清溏原本還覺得這簪子極好,此時卻是覺得有些燙手:“為師著急,你莫要添亂。”
“師父隨意送兩樣便是,就像是平常拜見便可。”林肅坐在了一旁看著那堆的滿屋子的寶貝道,“萬寶仙城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寶物,這天下間隻要我娘適用的,我爹都為她尋去了。”
“林兄對夫人自是極好的,為天下道侶之表率。”沈清溏覺得道侶便應該如林鑫夫婦那般同心同德。
“師父不必羨慕旁人,徒兒是爹娘親生的,血脈相承,必然青出於藍勝於藍。”林肅笑道。
“你繞了半天原是誇自己的。”沈清溏心知如今情濃,日後幾十年數百年的在一處也不知會如何,聽了這話卻是心定了幾分,“你能少氣我幾分便好。”
既是那對夫婦的兒子,便是耳濡目染,能夠得他們三分長情便已經足夠了。
“這個。”林肅從其中挑出了一個青玉瓶放在了沈清溏麵前道,“我母親愛好插花,此物生機勃勃,送出她有所用便好。”
沈清溏接過,看了一圈,頓時覺得無一物比手中之物更讓人滿意了:“此物最好。”
“那師父還氣麼?”林肅笑著問道。
沈清溏抬眸看了他一眼,扭過頭道:“為師從未生過你的氣。”
林鑫夫婦自有他們的相處之道,而他們師徒也有自己的,不一定非要比對哪裡哪裡的做法,看的不過是自己與這人在一處時幸不幸福。
沈清溏羨慕他們,卻又不羨慕他們,便是給他一個如林鑫那般將世間萬般寶物捧到眼前的人來換這人,他也是斷然不肯的。
挑選禮物費了些工夫,沈清溏又是用上好的玉匣裝上,可謂是慎重又慎重。
二人出發去往萬寶仙城,心情與來時又是截然不同。
隻是尚未到萬寶仙城,九霄仙門與明若穀的事情便徹底爆發了。
宗門內出了如此肮臟汙穢之人,修真界中自然議論不休,連第一宗門之中的元嬰和化神修士都是如此,修真界中欺善怕惡,詭計多端的正道修士又不知凡幾。
此事爆出不過兩日,兩大宗門便給出了解釋,聲稱此時乃魔修所為,隻為敗壞兩大仙門的門風清淨,一時之間竟讓那些議論的聲音小了不少。
而在聽到宗門當真如此作為時,沈清溏坐在飛舟上微微歎了一口氣。
又不過兩日,那本來壓下的風聲和修真界中此起彼伏討伐魔修的聲音被帝殷魔尊的出現給打亂了。
魔修五尊之一直接號令:“九霄仙門還真是虛偽透頂,本座若要滅你九霄仙門,何以用那種下作手段,末石長老非魔修中人,也非本座所殺,而是死於一位大能之手,這個人修真界無人能出其右,包括清霄真人。”
魔修五尊之中以帝殷尊者最為傲氣,他也是五尊之中實力最為強悍之人,能讓他承認弱人一等,當真比天下紅雨還要納罕。
而此語一出,修真界中沸騰之聲再也壓製不住。
“明若穀一直未曾查出末石的死因,若末石真是魔修中人,帝殷又怎會殺他?”
“若殺他之人不是魔修中人呢?”
“上河真人暫且不說,隻說末石此人可是化神修士,就那麼悄無聲息的死了,一點兒痕跡都沒有留下,求救信號更無,殺他之人到底在何等境界?”
“若真有突破化神者,這修真界也要亂了。”
“你們可還記得前段時間的仙器出世之事,若有仙器加持,也不是不可為……”
此事確實傳的沸沸揚揚,沈清溏雖是對宗門心涼,卻也是關心此事,聞有修士議論,眉宇之間若有所思:“看來為師之前的猜測應驗了。”
“師父不懼?”林肅坐在他的對麵問道。
沈清溏語氣平靜:“他斬殺之人乃是上河與末石這等人,且斬殺過後罪狀公布於眾,可見是心懷正義之人,此等人物若能一見也是人生之幸事。”
林肅輕笑了一聲:“師父日後自然能夠見到的。”
06說道:【您不僅見,還天天睡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