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師父當真當絕情。”林肅笑道。
沈清溏抿唇:“我何時對你絕情過?”
“師父待徒兒自是極好,可若有三世,有人如我那般行事,你是不是也會覺得後悔收過我這個徒弟?”林肅問道。
林肅隻是同他說笑,沈清溏卻是垂眸細想,認真答他:“我並非換個人便會喜歡,若那人不是你,我不會,若會,那喜歡旁人也不是我。”
他回答極其認真,認真到好像要將滿腔真心捧出來一般。
“師父還說我會說情話,師父才是最會說情話那一個。”林肅將他抱到了腿上。
雖是剛開始破碎虛空前行,可到了半途卻是換了飛舟,沈清溏大戰後有些力竭,九霄仙門之事雖然重要,卻不必急在一時半刻。
沈清溏與他相擁過,卻從未試過如此坐姿,一時有些僵坐當場:“這於禮不合。”
如此坐姿實在太過於挑戰心理極限。
林肅拉長語調嗯了一聲,鬆開了他腰道:“那師父自己下去。”
沈清溏剛才還覺得屁股上跟長了刺一樣,現在他讓自己下去,卻有些不想動彈,直直盯著林肅有些欲言又止,心裡焦躁不知如何是好。
林肅適時扭轉話題,給出了台階:“九霄仙門內並未肅清乾淨,隻上河一人成不了事,真正主事之人乃是九霄仙門如今宗主。”
林肅給出了台階,沈清溏就勢下去,在他腿上坐極穩:“我對九霄仙門忠心耿耿,他為何要那般行事?”
他做事素來坦誠,即便魔修中有一些心存正義之人也從無結交,更不可能借由楚汐去結交,那麼給他打上標簽便隻能是誣陷。
旁人害他尚可理解,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誰心中之事,可宗主……沈清溏實在不解。
林肅扯了一下唇角:“越是身處高位者,越是難以放下權力,宗主乃是化神後期修為,但他如今已然三千多歲,若是不能更進一步,不過百餘年便隻有身死道消結局,人人進入化神皆是需要數百年甚至上千年,偏偏你隻用了百餘年,旁人羨慕敬佩,卻未嘗不嫉妒,你實力卓絕,年歲又小,他可控製你時必然物儘其用,不可控時自然要鏟除異己,領導者下麵有時候隻需要聽話人,師父可明白?”
沈清溏正直,眼睛中容不下汙穢,可想要鏟除他又不太容易,有楚汐那條線,又有上河真人暗中操縱,最上麵那位隻需要看著他被有人針對,然後被鏟除就行了。
沈清溏微微垂目,心中有些失望:“他可曾用過同上河真人他們一樣手段?”
“窮途末路之時,什麼都可用。”林肅說道。
九霄仙門能夠屹立,這位宗主年輕之時也是壯誌淩雲,殫精竭慮,但是隨著年歲增長,修為卻再不能提升時,對於死亡懼怕會一步步提升,有人能夠直麵生死,隻享受活著時每一個過程,可有人卻不行,人都怕死,想要永恒活著,便有人正道走不通就想尋覓捷徑,那九霄仙門宗主便是如此。
晚節不保,大概是人生一大憾事。
沈清溏深吸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便殺了他吧。”
那樣人不配做九霄仙門宗主,或許他從前居功至偉,但當他走上捷徑那一刻,便已經不配了。
“好。”林肅答應了,“將九霄仙門肅清,仙門內當屬師父聲望最高,到時候師父可想坐上宗主之位?”
有那叛逃幾人信物在此,沈清溏功不可沒,沒了宗主,他自然會是最搶手宗主人選。
“我不想。”沈清溏抬眸看他,“若是肅清門中人,我便退出九霄仙門與你一同回萬寶仙城可好?”
之前林肅想讓他離開,未嘗不是看透門中一團汙穢,他將那裡放在心裡,可物是人非,竟是不再想待在那裡了。
“師父不稀罕那宗主之位,不坐便是。”林肅笑道,“我們隻鏟除邪獰之人。”
“嗯。”沈清溏嘗試著將頭靠在了他肩頭。
其實不想做那宗主還有彆原因,林肅如此優秀,未來必然是要繼承萬寶仙城,九霄仙門相隔數千萬裡,距離就是最大問題,而要坐上那個位置,還必須是德行操守皆有之人,他雖不覺德行有虧,但是作為師父與自己徒兒在一起,作為宗主而言,難免會引人效仿。
師徒之戀為何不提倡而且被列為悖逆之事,一是怕徒弟無尊師重道之心,不能專心道途,二則是為師者皆是幾百歲甚至上千歲老怪物,可弟子卻皆是年幼,若是師父想要刻意誘導,自然是便宜很多,此風確不可長。
外傳九霄仙門宗主為阻攔叛徒而受傷,他自是要閉關修行,誰也不見。
無人前去打擾,主峰之上倒是異常清淨,林肅二人來到此處時無一人發現,沈清溏自有進入主峰令符,隻是想要傳過宗主洞府外結界以沈清溏修為必然要驚動他。
“師父跟我走。”林肅摟了他腰直接往那結界處走了過去。
沈清溏見過他之前在那些人毫無防備時出現在鎖域之中,屏息跟上,穿過那結界時洞府中無一絲異樣。
九霄仙門宗主自是身份不凡,洞府比之沈清溏所居之地簡直就是皇宮與林間茅屋對比,隻是沈清溏並不豔羨就是了。
此處洞府複雜,他二人進去時卻是空無一人。
林肅帶著他穿行於其中,在一處門外停了下來,沈清溏識得那是宗主寢居之地,隻是初初停下,就聽見了裡麵傳出女子痛苦聲音。
聲音之中隻有痛楚卻無半絲歡愉,但沈清溏還是聽出了裡麵正在發生什麼事。
靈氣逆轉,並非雙.修時圓融,而是從一方流淌向另外一方,這是采.補!
若是之前他還有一分不信話,現在卻是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由不得他不信,沈清溏直接提劍,一劍劈出時內室中爆出一聲問詢:“誰?!”
無結界阻擋,那一劍直接將半個屋子都劈支離破碎,隻是劍氣擦著床榻處過去,那床上人頗為狼狽躲開,在看到門口之人時瞳孔放極大:“清霄!!!”
沈清溏看了過去,眼睛卻被背後人伸手捂住:“師父先彆看,臟很。”
既是做那事,又怎麼會穿衣服,狼狽之時逃竄,自然更加汙穢不堪。
宗主本是震驚,聽見林肅話時卻是抓過外袍披上,語氣中全是怒氣:“小子休要妄言!!!”
“你也彆看。”沈清溏抬手握上了他手腕道,清冷話語中醋意十分明顯。
“他那針尖徒兒才懶得看。”林肅見那宗主穿上衣服,鬆開了手道。
他這話倒是隨意,可男人總共就那麼點兒在意事情,被比做針尖時候宗主臉綠發青,可他到底知道自己可能不是沈清溏對手,並未貿然動手:“清霄,你便是如此教育徒弟?”
“我再教不好,也未曾教他采.補他人。”沈清溏未曾去看那床上女子,目光直直投注在宗主身上,“倒是你,實在德不配位!”
他眼中殺意十分明顯,宗主戒備看著他道:“本宗主不過是寵幸一個女子,有甚指摘之處,下不為例便是。”
他明顯忌憚沈清溏力量,語氣中也帶著緩和之意。
“宗主,清霄並非傻子,寵幸和采.補還是分清。”沈清溏看出他毫無悔改之意,劍鋒之上鋒芒已經開始吞吐,“行此等事者,人人得而誅之!”
他劍芒直指,宗主召出自己劍直接迎上,堪堪擋住那鋒芒時道:“你當真要殺了本座?!”
“自然。”沈清溏毫無留手,一擊出便是全力。
宗主雖是化神後期,可接他一擊卻是驀然倒飛了出去,撞落在地口吐鮮血道:“當年你孤苦無依時,可是本座引你入門,你如今得成化神,便如此忘恩負義麼?”
“當年宗主出手相助,清霄感激不儘,這麼多年來儘心儘力,宗主之吩咐從無二話。”沈清溏看著他道,“可你千不該萬不該碰此道!”
正是因為當年清風明月,如今行為才更不能夠被原諒,不是沈清溏不原諒他,而是他無法替那些修士去原諒這個人。
他揮劍之時毫無留手,另外一方牆壁就此坍塌,這能夠抵擋化神修士數十擊洞府,在沈清溏麵前卻宛如紙糊一般不堪一擊。
宗主不敢硬接他劍招,隻能堪堪躲過,狼狽不堪,見他毫無留手,目光卻是轉向了站在門口林肅身上,又一次躲過之時,劍鋒朝著林肅直指而去。
沈清溏見他動作,即使知道林肅並不需要擔心,卻還是下意識朝著那邊奔襲而去,見他著急,宗主更是得意,本想直接挾持林肅,可那劍鋒到了林肅近處,卻未如他所想一般直接架在林肅脖子上,那傳聞中被稱之為廢柴青年伸出雙指,就在他來不及收起得意目光中夾住了他劍鋒。
宗主神情轉為了不可置信:“你是化神?!這不可能!!!”
“都是我師父教好。”林肅一轉手指,那長劍直接從那處斷裂開來。
本命靈寶受損,宗主直接一口心口熱血噴出,隻是他來不及有所反應,便隻能一個就地打滾躲過沈清溏逼過來劍芒。
“你不是林肅,你是何人?!”宗主不能相信這是傳說中那個廢柴,若那廢柴也能有如此修為,那他是什麼?
林肅未答他,而是在此處設下了結界,對攔在身前人說道:“師父想來是想親自動手,這樣他便跑不掉了。”
沈清溏看他無事,心神已然鬆了下來,看向了一旁從地上爬起人道:“不管你信與不信,他都是我徒兒林肅,你也是修士,怎會不知修行一路艱難險阻,豈是一句天賦可蔽之。”
修行一途無捷徑可走,隻有千般辛苦,萬般努力,非隻有天賦便可行。
林肅設下結界,這位九霄仙門宗主本就無路可逃,本命靈寶又受損,直接被沈清溏一劍貫穿了丹田,連那元嬰都絞粉碎,他口中鮮血不止,躺在地上笑滿嘴是血:“你…你說我……行為不端……卻不知這世道……本就如此,你二人……師徒悖逆……有是報應在後麵……”
沈清溏握劍手微緊,林肅上前來按住他肩膀說道:“不過是世人言語,誰若敢真討伐動手,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便是屠遍這修真界又何妨。”
他語氣之中全然未將修真界中人放在眼中,那宗主嘿嘿笑道:“你……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
屠遍修真界,便是他也不敢說出這樣話來,可這樣語氣真是讓人羨慕啊……
“憑什麼?”林肅也笑了一下:“憑我擁有仙器,憑我達到了你達不到境界,憑我便是魔尊帝殷口中那人,這樣可能讓不該多事之人閉嘴?”
宗主隨著他話驀然放大了瞳孔,他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口鼻之中鮮血似是糊住了唇齒,讓他隻能睜著眼睛失去了聲息。
沈清溏拔出了自己劍,其上血液滴落下去,劍尖之上不染一絲痕跡,他並未再去看那人,而是收起劍看向了林肅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有仙器?”
林肅召出自己命劍遞到了他麵前:“就是這個。”
劍身乃烏色,隻有鋒芒處偶爾翻轉可見極盛火焰之色,沈清溏之前見他提劍時便覺得他劍比自己高上不止一籌,如今才知竟是仙器。
劍修愛劍,沈清溏得他授意,接過了那劍細細打量,雖是屬性不符,卻是無一處不覺得滿意。
“師父若是喜歡,日後也為你打造一把仙器便是。”林肅看他認真神色說道。
沈清溏確有些愛不釋手,隻是有些疑問:“你這話倒像是仙器是隨手可煉之物一般。”
林肅沉默了一下道:“自然不是,徒兒練出這把劍也是煉廢了無數次,雖然耗費許久,但是為了師父,徒兒願意去嘗試。”
沈清溏卻是注意到了他沉默,林肅有秘密,而且是他不知道秘密,他雖性情耿直,卻並非傻子,一般人便是轉世重修,又豈是能夠輕易做到這種地步,五年時間從築基到化神,期間還要煉出仙器,隻可能是一次成形。
雖知他有秘密,這一次沈清溏卻不想去問,人之成就不可以一句天賦蔽之,他能做到如此地步,背後自然付出了不少努力,一些他可能無法想象努力,就像是他過往一樣,即便辛苦,也不想與人言說,因為都是過去事情了。
“為何沒有名字?”沈清溏打量這劍數圈,也未曾發現這把劍名字。
“仙器若得名必生靈,有了意識會很麻煩。”林肅說道。
首先06可能日日與這劍靈一較高下,其次劍靈一生必與神魂維係,屆時脫離此界還要扯斷聯係,此界修士注定不能突破化神,仙器自然不能隨意留下,以免亂了秩序,那便隻能摧毀那劍靈了,它並無過錯,摧毀著實可惜,還不如一開始便不要生靈。
“你打算摧毀它麼?”沈清溏驀然問道。
林肅動了一下眉頭:“師父明白?”
“此劍若在你手中必有正用,可你我二人總有一天魂歸天地,屆時它若落入有心之人手中,恐會亂了這修真界。”沈清溏解釋道。
他不知為何會想到此處,但聽他不想命名,就突然想到了此處,他一開始製作出來時候就是打算在離開時摧毀。
利器無過,但是利器太好自然引得人人爭奪,無能力護佑,更是會讓修真界為了這種東西流更多血,而且沈清溏莫名覺得這人用過東西他人不配再碰,隻是這等話實在不符合君子所言,故而未說出口。
床上女子被采.補過頭,須發皆白,身體已經徹底乾枯,林肅扯過一旁床帳將人遮住道:“此處焚毀可行?”
“嗯。”沈清溏看著那女子乾枯麵容道。
這隻是他見過,他未曾見過還有更多,所以他絕不會對害人之人心慈手軟。
主峰起火之事絕對是九霄仙門內大事,隻是這等大事在沈清溏將宗主所做之事一一公布出來時,那起火之事已經不足掛齒。
有長老試圖勸說:“清霄真人不可將此事傳到宗外,否則九霄仙門便真毀了。”
“如今誰再敢阻攔,便以同夥論處。”沈清溏冷聲道。
他連宗主都敢殺,幾位長老皆是不敢觸其鋒芒,麵麵相覷不敢多言。
無人阻攔,九霄仙門宗主之事自然是傳沸沸揚揚,之前事發時,便有不少弟子宣布退出了九霄仙門,如今事情一出,宣布退出者更多了不少,而在此時,沈清溏連斬宗內數十人,隻要無端行惡事者皆被抓捕,化神元嬰也毫不手軟,當眾行刑,鮮血流到處都是,殺神之名傳出時,九霄仙門被敗壞名聲卻有了挽回之勢。
“便是宗主敗壞門風,清霄真人卻是端方之士。”
“做好,殺那些汙我正道名聲之人大快人心。”
“若是清霄真人做這九霄仙門宗主,這九霄仙門或還可信任幾分。”
“清霄真人持心端正,乃我正道之表率。”
鼎沸之聲不知從何起,等到沈清溏反應過來時,宗門內已經有無數人聯名上書,隻求推他坐上宗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