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淺好容易喘勻了氣,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還有些驚魂未定,他順著塗山禟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胸口處的玉佩,或許是腦內極度混亂隻能依靠直覺,他開口道:“你是玉佩裡的……妖麼?”
“妖?”塗山禟冷笑了一聲,“塗山一族的狐乃是仙狐,不同於野狐一類會害人性命,你說誰是妖?”
徐淺不明白狐狸的種族,但也知道未成害人的不該受到懲罰:“狐?你真的被封在我的玉佩裡?”
他尋找過徐家的典籍,裡麵有著各種妖物被封印的記錄,其中就有一位大妖在千年前被家族所有高手封進了玉佩之中:“可是典籍之中記載你曾生吞人肉,當時那一片死了數十人,狐族的確是以人類為食的。”
“我從未吃過人,當時那吃人妖物乃是山間蟒妖,直接生吞了又有什麼奇怪,我殺了那蟒妖,爾等卻恩將仇報,將我一封千年。”塗山禟的眼睛變得漆黑狠戾,“你本該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的,卻借由我的力量活到現在,你說你該不該死?”
他直接掙動,那不斷加固的縛網瞬間震顫了起來,葉開玄再取法器,卻被徐淺按住了肩膀:“彆費力氣了,你打不過他的。”
他看向了塗山禟道:“如果你真的被迫護了我二十年,這條命你拿去就行,但是這件事隻跟我有關,跟我的家人,跟彆的無辜的人都沒有關係,徐家到我們這一代隻剩下我們這一脈,也是遭了報應,你殺了我解了你的怨恨,彆動我家人行不行?”
“徐淺,你瘋了!”葉開玄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這是我欠彆人的,欠了命,難道不應該用命償?”徐淺看著他道,“這也是當初我跟林肅說好的。”
葉開玄呼吸緊促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塗山禟用力掙動,九尾出現的那一刻,那加固了無數次的縛網直接變得支離破碎。
縛網強行破碎,葉開玄直接遭到反噬,可麵對塗山禟的靠近,他卻是下意識護在了徐淺的麵前道:“你不過是想要一條命,既然要償命,拿我的就是,放過他。”
“葉開玄你彆這樣!!!”徐淺試圖推開他,卻被他護的極緊。
九條狐尾從裙擺下墜落在地,塗山禟看著他們二人,蹲下時托著腮道:“嗯?既然你們這麼想死,不如這樣,你們一起去死,然後在下麵做一對夫夫怎麼樣?我可不是什麼壞狐狸,最喜歡成全有情人了。”
“不行!”葉開玄冷聲道,“你說你是仙狐,仙狐從不殺人,現在殺了我們隻會臟了你的手,你放他走,我可以選擇自儘。”
“你們真的可以為了對方而死啊,聽起來讓人感動,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你們來選擇誰活下來。”塗山禟笑了起來,徐淺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在這個到處都是公墓的世界,想要找到一個古老的墓穴是很困難的事情,畢竟一經找到,那都會是人類研究曆史的重大發現。
徐淺以為自己生活在一個現代化的世界,即使見過了鬼祟,那種力量也終能被人類控製,然而在他和葉開玄被塗山禟帶著飛到了一個古舊的墓穴中的時候,他幾乎以為來到了另外一個時代。
堆砌的珠寶,破碎的布帛,厚重的石棺,連綿的壁畫,陰冷的氣息不斷的往身體裡灌著。
塗山禟隨手推開了那石棺,裡麵躺著一具已經乾枯的屍體,他看向了搓著手臂的徐淺道:“躺進去。”
徐淺看向了裡麵,即使那屍體上裹著綾羅綢緞個各種玉石,可見身體的主人生前富貴,但是那也是一具屍體:“我進裡麵他就能活麼?”
“這要看你們的毅力了,看你們是真的能為了對方死還隻是嘴上說說,人類這種生物最狡猾了,最會騙狐狸了。”塗山禟看著他道,“進去,或者我現在把你們兩個都丟進去。”
徐淺深吸了一口氣,甩開了葉開玄握著的手道:“知道了。”
徐淺躺了進去,塗山禟直接將棺蓋合上,那裡麵陷入了一片的黑暗,葉開玄目光複雜的看著塗山禟,手指握的極緊,一命償一命確實是正途,可是到了自己愛的身上,真的沒辦法不去憎恨這樣等命運捉弄:“我要怎麼做?”
塗山禟從那無數的珍寶之中取出了一捆繩索,那繩索通體純白,無半分被歲月侵染的痕跡,他將繩索從墓穴頂端的圓環穿過,一端係在了棺板的一側,另外一段則紮了個環,剛好夠人的腦袋穿過。
一個箱子被放在了繩索的下麵,塗山禟將葉開玄的手綁了起來,示意他站上箱子道:“頭從裡麵穿過,對,你往下墜,棺板就會抬起,徐淺就能呼吸,你不墜,他就會死,隻要你們其中死了一個,我就放過另外一個,棺材裡的那個,你聽到了沒有。”
悶聲從裡麵傳了出來:“我知道了……”
聲音空曠而沉悶,在這墓穴之中透著幾分死寂。
葉開玄的頭穿過了繩索,以腦袋抬起那麼厚重的棺板,幾乎是相當於自己送死,可他仍然努力向下拉扯著,即便臉色變得青白,也沒有鬆開。
厚重的棺材被抬起了一道的縫隙,徐淺的聲音傳了出來:“葉開玄,彆那麼做!”
葉開玄麵色痛苦,根本沒有辦法回答他的話語。
塗山禟坐在了一旁,看著這樣的畫麵捋著自己的一條尾巴,覺得有些快意。
人類受到懲罰的樣子,真是讓狐狸覺得開心,真是開心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即使葉開玄努力拉動棺板,可那樣小的縫隙進入的空氣根本不足以讓一個成年人呼吸存活,他努力拉動,甚至在嘗試踢動腳下的箱子,隻是那裡麵不知道裝了什麼,任由他如何踢動都紋絲不動。
他閉上了眼睛,心一橫,直接往下拚命墜去,人無法真正的勒死自己,因為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機製,在到達極限時身體會選擇停下,而當他腳從箱子上滑落,身體真正下墜的那一刻,棺材之中感覺到呼吸急促的徐淺摸到了一根簪子,閉著眼睛朝著自己的胸口紮了下去。
繩索應聲而斷,棺板被一道力量掀飛了出去,徐淺呼吸通暢的一瞬間,手上失力直接眼前一暈昏迷了過去,而葉開玄墜落在地,同樣失去了力氣,閉目不醒。
一間墓室,三個躺著的,塗山禟緊抿著唇看著躺在棺材中的人,伸手將他脖子上的玉佩摘了下來,看著那狐狸的形狀收緊了手指:“好沒意思……”
好像狐狸在欺負人一樣。
千年好長,又好像很短,長的恨不得死去,短的好像隻是一場夢的功夫。
當年封印他的人類就像是這棺材裡的乾屍一樣,死的不能再死了,這個人類活著的二十年他什麼都不知道。
到底還是下不了手,一旦殺了人,就真的跟壞狐狸沒有任何的區彆了,連林肅都會討厭他的。
徐淺睜開眼的時候沒想到自己還能活著,他側了側腦袋,在看到那個乾枯的臉的時候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先看到的就是躺在地麵上葉開玄的身體。
一個生,一個死,他活著,所以葉開玄死了?!
徐淺從棺材中跳了出去,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了葉開玄的身邊將人抱了起來搖晃著:“葉開玄,葉開玄你醒醒,你彆死!你為什麼那麼傻啊!!!明明該死的人是我,讓我去死就好了!!求求你,求你彆死!!!”
“你好吵。”塗山禟在一旁打量著那玉佩道。
徐淺抬眸看他,麵上已經掛滿了淚水:“為什麼不是我死,你殺了我吧,我欠你的,你殺了我,救他行不行?”
“我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塗山禟瞟了他一眼,“而且誰說他死了?你抱的那麼緊,他真死了可不怪我。”
徐淺有些錯愕,而懷裡麵色慘敗的人卻是咳嗽了兩聲,一個猛的呼吸回過了氣來:“彆,彆哭……”
“你沒事?”徐淺眼淚還在往下掉,“你真的沒事?”
“嗯,沒事。”葉開玄深呼吸了幾口,試圖起身道,“幫我把繩子解開。”
“好,好。”徐淺胡亂的擦著眼淚,幫他解開了身後的繩子。
生死一遭,隻會讓兩個人感情更深,葉開玄坐起來給他擦了眼淚,然後看向了一旁坐著的塗山禟道:“你不殺我們?”
“你們算死過一次了。”塗山禟看著徐淺道,“被關在那種黑暗的地方滋味怎麼樣?”
旁邊是腐朽的屍體,冰冷又黑暗,漸漸的呼吸變得艱難,手腳無力,喘不上氣來,真的是求救無門,如果不是想著葉開玄,徐淺覺得自己可能會崩潰,就像上次的地魃一樣,讓人絕望。
“我很抱歉。”徐淺看著他道,“讓你被關在裡麵那麼久,真的很抱歉。”
塗山禟直直的看著他,半晌後問道:“你這枚玉佩從哪裡來的?”
徐淺看著他手中的東西,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道:“那個果然不是封印你的那枚玉佩,是上次林肅見我的時候給我的,他讓我平安的等待你給我的最後宣判。”
這枚玉佩跟他原來的真的很像,像到如果不是那枚他戴了二十年,真的很難分辨出來,從上次他見到林肅拿出青龍玉佩時他就覺得不對,現在卻是證實了。
或許從第一次見麵,林肅就從他這裡拿走了玉佩,而第一次見麵的那條純白的小狗,分明就是眼前的這隻狐狸。
既然是林肅的愛人,他又怎麼舍得將原來的玉佩還回來,替他繼續抵擋邪祟,所以才有了替代的這一枚:“我們之間一點兒關係也沒有,他並不喜歡我,甚至因為你的原因,可能還很討厭我。”
“哼……不是我的原因,他也不會喜歡你的,”塗山禟哼了一鼻子。
林肅他第一次見徐淺就將玉佩和他都撿回去了,明顯是知道他的來曆的,所以才說不要不辭而彆,然後他恢複記憶就偷溜了,現在要怎麼才能夠很自然的回去,假裝一切都沒有發生?
啊啊啊,這可太難為狐狸了。
他當時乾嘛要跑,腦殼被門擠了麼?林肅一定很生氣,覺得狐狸是一隻言而無信,始亂終棄的狐狸。
徐淺呃了一下,初初經曆生死,有著死裡逃生的慶幸,也有些感同身受的愧疚,麵前的這人看著凶悍的很,其實這性子看起來單純的很。
這樣單純的性子被關那麼長時間,真的很可憐。
或許麵對一個剛剛要殺自己的人不該有那種親近的想法,但徐淺發現自己並沒有討厭這隻狐狸:“他隻會喜歡你一個,但是你出來這麼久,不回去麼?”
塗山禟看向了他:“我正在想突然跑出來的借口。”
徐淺滯了一下:“要不先離開這裡再想?”
他是黃昏的時候被抓進來的,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說的也有道理。”塗山禟站了起來,將原來的棺板重新合上,又拎住了徐淺和葉開玄的腰帶,直接將人拎離了這裡。
他速度極快,帶著兩個人也毫不吃力,直到落到了林肅居住的小區外麵,這座城市已經燈火通明,塗山禟鬆開了兩人問道:“幾點了?”
徐淺看了一眼手機,重新連接網絡調整時間,開口道:“十點半。”
塗山禟來回踱了兩圈,神情有些焦躁:“現在怎麼辦?!你快幫我想主意,要不然我就吃了你。”
徐淺:“……你怎麼出來的?”
“跳窗戶。”塗山禟看著他說道,“有什麼問題麼?”
“沒……”徐淺將之前想的借口全部咽了回去,畢竟不管什麼急事那也不值得一隻狐狸跳窗戶,而且明顯是高樓,“從幾樓跳的?”
“十三樓。”塗山禟道。
徐淺:“……”
這要不是一隻狐狸,可能會以為愛人要自.殺。
“要不你就說你感覺這個城市有鬼祟出現,你一時情急出來除鬼來了。”徐淺說道。
幫之前要殺自己的人想離家出走的借口,這種感覺真的相當的玄妙。
“哦,這個好像不錯。”塗山禟眼睛亮了,“就這麼辦。”
“一個謊言需要另外的謊言來覆蓋,與其這樣找借口,還不如直接認錯。”葉開玄平直道,“林肅又不是傻子,這座城市有沒有鬼祟,他會比你更清楚,他既然知道你的來曆,那麼你出來的目的他想必也一目了然,與其錯上加錯,不如直接坦誠,想必他也能夠理解。”
徐淺看向了他道:“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那他萬一不能理解呢?”塗山禟很是擔憂。
葉開玄對他的感覺有些複雜,基於之前的經曆,他知道自己不該討厭這隻狐狸,但是也不能算是喜歡:“他能拿你怎麼樣?”
塗山禟明顯察覺了他話語中的敷衍,取出了林肅的那枚玉佩道:“好好幫狐狸想辦法,我就把這枚玉佩給他,你應該不想他受什麼鬼祟侵襲吧。”
林肅的這枚玉佩幫了很多忙,葉開玄自認沒有這樣的本事,而且他現在需要這枚玉佩:“你之前特彆想要一件東西的時候會怎麼對他?”
塗山禟想了想:“哦,我明白了。”
“玉佩。”葉開玄提醒道。
塗山禟將玉佩拋給了徐淺:“先讓你用著,等以後拿彆的形狀的跟你換。”
“好。”徐淺接過了玉佩道,“你快回去吧。”
看著狐狸進去,徐淺將玉佩掛上,拉了拉葉開玄的袖子道:“你彆討厭他。”
“我沒有,他幫了你二十年我應該感激他。”葉開玄牽過他的手,“我隻是需要調整一下心態。”
發生的事情太多太急,他現在隻有滿心的複雜。
塗山禟這邊瀟灑轉身進了小區,上電梯的時候卻開始心中忐忑,出了電梯快到門口的時候覺得呼吸都要停了。
而到門口的時候,不等他按下門鈴,門已經從裡麵開了,塗山禟一肚子的說辭在看到林肅時都給清空了,隻剩下滿腹的焦灼:“那個,那個……”
“先進來吧。”林肅看著光著腳站在外麵的人道。
“哦……”塗山禟踏了進去,門關上的時候渾身一個激靈,以往讓他格外放鬆的家裡現在隻有滿身的拘謹。
“拖鞋。”林肅幫他取了過來放在了腳下,小狐狸以往不愛穿,今天卻是穿的十分的乖順。
他揪了一下林肅的衣擺道:“林肅……”
“嗯,想好了借口沒有?”林肅問道。
塗山禟:“……還,還沒有。”
啊啊啊,人類他沒有生氣,但是看起來好可怕,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