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皇後與西北大元帥如此悖逆行事,這是要讓陛下背上錯殺忠臣良將千古罵名啊!”寧相拱手說道,“請陛下聖裁。”
史書工筆自然會記錄皇帝一言一行,錯殺忠臣這樣名聲,絕對會被後世稱為昏君。
明承帝將桌上東西全部掃了下去:“混賬!朕還在呢,他們便敢如此欺瞞於朕,來人,帶皇後與趙濱職上殿,還有,讓蕭瑾也過來!”
西北大元帥拒絕了太子府,卻是接納了五皇子禮物,此事正有向蕭瑾靠攏之意,繼後正是誌得意滿,可宮裡下一刻便被侍衛闖入,為首者道:“將宮中之人全部拿下!”
“放肆,你們誰敢?!”繼後嗬斥道,“無令闖入皇後宮中可是死罪!”
可闖入侍衛並無半分畏懼之意,反而直接拿出了手諭道:“陛下手諭,皇後惑亂後宮,勾結前朝,欺君罔上,直接拿下,若有冒犯之處既往不咎,拿下。”
繼後被侍衛拖走,形容狼狽,宮闈之中有不少人看見,流言蜚語四起,頗有人心惶惶之勢,而五皇子蕭瑾也被侍衛圍了住所,一並帶入了大殿之中。
繼後見明承帝時還想狡辯,可明承帝將證據甩到她麵前時,她整個麵色徹底白了:“陛下,陛下,臣妾不是有心,陛下饒命啊!陛下!!!”
她苦苦哀求,可如此衣衫淩亂,形容憔悴之色讓明承帝興不起半分憐惜之心,甚至不解自己為什麼會寵了這樣女人半輩子,後宮之中他不管,可前朝卻不是後宮可以輕易伸手之地。
做便做了,卻做如此不乾淨,讓人直接將所有東西都揪了出來。
今日他若是殺了程澤睿,萬千將士屍骨都會白白葬送在邊關,一旦日後翻案,隻有昏君才會坑送那麼多忠臣良將,他當真會被後世唾罵。
“母後,你怎麼了?!”蕭瑾被帶進來時看見此情此景,連忙護了上去,“父皇,母後到底做了何事,你要這般對她,父皇……”
“她做好事,你也沒有例外吧,勾結西北大元帥,可以啊,你們母子!”明承帝一腳踹在了他身上,“怎麼,想引西北大軍逼宮造反麼?”
“兒臣不敢,父皇,兒臣不敢……”蕭瑾驚慌失措,連連磕頭,卻不能讓明承帝有一絲一毫扭轉心意。
“皇後打入冷宮,五皇子蕭瑾撤去玉碟,關押進天牢,聽候發落,都給朕滾!”明承帝說道。
他下令,侍衛們當即照辦,求饒之聲傳出很遠,寧相等人在旁站立,卻是個個低著頭,心如止水。
“趙濱職呢!怎麼還不來?!”明承帝喊道。
……
“殿下,殿下求您救救小人命,您救了我,西北大軍都會是您支持者,想要奪得帝位也就是眼下事情。”趙濱職跪在蕭唐麵前說道。
他比蕭瑾來敏銳,寧相攜重臣進宮後,他看見禦林軍前來便逃出了宅邸,西北大軍是彪悍,可是留在那裡真正聽從他卻不多,他能求救求了個遍,可沒有人救他,如今也隻有太子蕭唐能有救他之力。
“是小有眼不識泰山,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趙濱職連連叩首。
蕭唐垂目看了他一眼,對身旁侍衛吩咐道:“還不把人轟出去,這樣人留著隻會臟了太子府門楣,趙元帥,再告訴你一聲,你現在進了太子府門,隻會死更快。”
“太子!!救,救救我……啊!!”趙濱職被丟出去時候被禦林軍直接擒拿。
繼後和五皇子明承帝還見,他這個人,明承帝卻是連見都不想見,直接扔進了牢獄之中。
程澤睿無罪釋放,明承帝為挽回名聲,更是直接授予元帥之職,以替補趙濱職空下來位置。
峰回路轉,程澤睿在牢房前領旨謝恩,倍覺嘲諷,但此事與西北之地無關,能居於那個位置,必然是要守好疆土:“末將謝陛下隆恩。”
隻是能從必死之境出來,必然是有人下了功夫,程澤睿出了牢房,看見外麵天光時聽到了不遠處有人打招呼聲音:“程將軍,這裡!”
或許是天光太亮,那一身青衫青年站在那綠柳之下竟有發光感覺,讓他想起他們初見,那時他還很討厭這樣當軍營是玩耍之地年輕人,可誰能想峰回路轉,竟是喜歡上了。
“寧隱。”程澤睿大步踏下台階,直接伸臂將人抱住,“你來了!”
“程將軍,我來接……”寧隱話被這一句直接打斷,他著實有些錯愕不及,可軍中早已習慣此事,大難不死,必生感慨,他直接拍了拍程澤睿肩膀道,“看,我說,你能出來吧。”
“你放開我家公子!”一個小童伸手扒拉著程澤睿手臂道,“你這人當真無禮至極。”
程澤睿下意識鬆開,看向寧隱道:“公子?”
小童將寧隱拉到了身後,即使麵對這大高個子很害怕,卻還是硬撐著道:“我家公子可是寧相家雙兒,你這般說抱就抱,我家公子還要不要嫁人了。”
“哎,哎……”寧隱阻止不及,讓他把實話吐露了出來,隻能尷尬看著程澤睿道,“程將軍,我不是故意隱瞞身份。”
“你是雙兒?”程澤睿看著他有些發愣。
“啊,雙兒跟男子都是一樣,我從未惑亂軍心。”寧隱站在小童後麵仍然覺得不甚安全。
“你竟是雙兒?!”程澤睿心中著實歡喜,絕處逢生,本以為他是男子不好追求於他,卻不想他竟是雙兒。
寧隱以為他要生氣,更怕了:“將軍你不會要打我軍棍吧?我可是剛剛救你出來。”
還跟他爹說以後都不到處亂跑了。
“你救我?你做了什麼?”程澤睿問道。
“也不能算我救你,我就出了一點點力。”寧隱覺得自己不回去他爹可能也會救人,但是不說有點兒救命之恩,萬一真被打軍棍那可太丟人了,“救你是太子殿下,還有我爹。”
“日後必當謝恩,”程澤睿看著他道,“你可曾婚配?”
“啊?啊?!”寧隱呆了,下意識道,“不曾,但以後估計不能回西北了。”
為什麼最近大家都很關心他婚事。
“公子是不曾婚配,但是夫人已經在給公子挑人家了。”一旁小童道。
“挑人家……”程澤睿上前,在寧隱慫成一團情況下捏住了他肩膀道,“那我可行?嫁給我可行?”
“啥?”寧隱嘴巴張極大,好容易找回了自己聲音:“你,你喜歡我?!”
“看不出來麼?”程澤睿問道。
“看不出來……”寧隱小聲道。
看出來個鬼,他天天都怕程將軍一言不合就挑他毛病,喜歡他?什麼時候事,聽起來很驚悚好麼。
“你可有心悅之人?”程澤睿問道。
寧隱怔了一下,掙脫了他手道:“我此次答應了我爹要留在京城,我……我有心悅之人,將軍好意,寧隱心領,但我從未往那裡想過,對你也隻有戰友兄弟之情,抱歉。”
“你要嫁便是心悅之人麼?”程澤睿心裡沉了一下,“我來晚了麼?”
“不是,夫人還沒有給公子定人家呢,挑人家就有五家之多。”小童說道。
寧隱:“……”
媽回去一定要換個伺候,這個話太多。
“嫁不是你喜歡那個,為何?”程澤睿問道。
“他有心上人,我配不上他。”寧隱垂眸說道,“既然不能嫁給那一個,那麼嫁給誰都是一樣。”
“你是這世間最好,在我心裡是最好。”程澤睿說道,“既是嫁誰都是一樣,不如嫁給我。”
“我若帶著對彆人心意嫁給你,是對你心意折辱。”寧隱皺著臉道,“而且嫁給你太奇怪了。”
昨天還是生死相托兄弟,今天他就想娶你,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
“奇怪……”程澤睿看著他道,“你想拒絕我,然後嫁給彆人麼?”
寧隱:“……將軍你這說好像我是一個負心漢。”
“你若嫁給兩心相悅之人,我不會阻止,但你想隨便嫁了卻拒絕我,那麼此一生,要麼嫁給我,要麼一輩子彆嫁。”程澤睿丟下這句話上了馬車,留下寧隱站在原地懵了好久才默默爬上了馬車。
程澤睿就任西北大元帥,原本做假證下屬自然是又去了一批,而朝中幫著趙濱職做假證據大臣抄家抄家,流放流放,倒是讓大理寺與廷尉風氣一清。
在那以後,京中最為矚目便是西北大元帥向寧府提親之事,指名道姓要娶寧府小公子寧隱,此事弄沸沸揚揚,倒是引為京中一談。
若是以往明承帝說不定還會有心情賜婚,可在因為太子往西北大元帥府送禮之事申飭太子以後,他發現自己好像有些孤立無援。
冷宮偏僻又寂靜,這裡草生長極其旺盛,即使是春日溫暖時分,踏進這裡也覺得空氣中冷颼颼。
蕭唐拉了一下鬥篷對身旁侍從道:“你在外麵等著。”
“殿下…”存誌有些擔憂。
“她如今傷不了我。”蕭唐輕聲冷聲說道。
冷宮裡有幾分惡臭難聞,因為這裡女人不是瘋了就是死了,沒人管,沒人照顧,吃飯都是問題,更不會有沐浴這種事。
蕭唐避過幾個瘋了女人,踏進繼後所住屋子時倒是有幾分驚訝,外麵都快稱之為廢墟了,可是這裡竟然是有幾分整潔。
當然,隻有幾分。
聽見開門聲音,屋裡人抬起了頭來道:“滾出去!”
她在看清是何人時,那份氣勢驀然弱了下去,有幾分顫抖戒備看著蕭唐道:“怎麼是你?”
她穿著破舊灰敗衣衫,頭發即便努力梳理,也帶著幾分淩亂,沒有了奢華生活,精致保養,這裡日子不過幾日便將她磋磨不像原來樣子。
她真老了,發間有了白發,臉上有了皺紋,不似他從前第一次見她時,隻覺得世間怎會有那樣好看又溫柔女子,但那隻是初見,隨後他才知道原來生好看不代表內心真純良溫柔。
“早晚要見,皇後娘娘何必害怕。”蕭唐恨極了她,可是到這種地步,又覺得可笑很,他曾經畏懼到夜裡睡不著覺女人,如今戰戰兢兢,看起來倒是柔弱可欺。
“是呀,早晚要見,早知如此,我就該早早將你掐死,倒免了我今日之禍。”繼後冷笑了兩聲,“我此次是你害對不對?”
“你若不做,我也無法將你拉下來。”蕭唐走到了她麵前,看著她色厲內荏模樣道,“不過也沒有什麼差彆,早晚而已。”
“你如今還不是皇帝。”繼後渾身連呼吸都在顫抖,“陛下,陛下一定會救我們母子出去…到時候有你好果子吃。”
“你還在做這個美夢呢?”蕭唐笑了一聲,“你既知是我給你使絆子,便該知道寧相已經歸順於我了,趙濱職被處死,程澤睿任西北大元帥,如今正要娶寧相小兒子,西北,西南,朝堂,很快他就不是皇帝了,我會讓他跟你一起到陰曹地府做伴,你可要好好等著他,彆走太急,把他給落下了。”
繼後眼睛驚恐瞪大,她驀然跪在了蕭唐麵前,頭砸在了地上道:“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我這些年,是我不對,是我對你不好,可是那是陛下授意,他不喜歡你,所以才放任,跟我無關,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想死……”
“當年我母後活生生被凍死時候,我也是這般跪下求你,可你是怎麼做?”蕭唐蹲下了身,抬起了她下巴道,“你收走了她所有避寒之物,笑著看她苦苦掙紮,當時還有楚貴妃,她還清債了,如今該你了,死亡一點兒都不可怕,我不會讓你死那麼久,隻是一下子事情。”
他聲音很溫柔,掐著脖子手卻讓繼後拚命掙紮也無法掙脫。
在這樣極致沒有呼吸情況下,人眼睛會鼓很大,喪失所有美感。
蕭唐擦著手出來時候神情有些冷漠:“讓冷宮侍衛將人丟到亂葬崗去,此事透給陛下知道,但……彆讓林肅知道。”
“殿下……”存誌欲言又止看著他。
蕭唐看著自己手歎氣道:“我不想讓他看到這樣我。”
被仇恨蒙了心智,手染鮮血他看似穿著一身最乾淨白衣,實則早就陷在這淤泥之中無法出去了,出淤泥而不染,怎麼可能。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在那個人麵前隻展露不那麼黑暗自己。
“可是太子妃殿下已經來了。”存誌歎了一口氣,指了指冷宮旁邊侍衛自己搭桌椅道。
蕭唐看過去時候,林肅正坐在那處朝他招手:“出來了。”
這麼近距離,偏偏並不在視線直角,蕭唐心中一緊,可以確定自己剛才話這人聽一清二楚:“你怎麼來了?”
“你神情有異,我豈會察覺不到。”林肅起身走到他麵前道。
“你不該來。”蕭唐看著他說道。
“我本也不想來,可是你若是下半生皆是遮遮掩掩,這事便一直無法徹底放下,那樣太累了。”林肅伸手抱住了他,“若是以德報怨,那何以報德?隻是報了仇,日後便要放下,彆將自己困在了過去。”
蕭唐心底揪起那口氣緩緩鬆了下來,他抓住了林肅後背衣服,像是抓住了救命繩索一般:“我並非內心潔淨之人。”
“我知道。”林肅摸著他頭發道,“從一開始便知道,有仇必報,有恩也是必報,不想成為像你父皇那樣利用他人感情之人,若能生活在樂土之中,又豈會有人甘願生來泥濘滿身。”
蕭唐將頭埋在了他懷裡,心中那口氣完全鬆了下去,他真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理解,他瞞著他來,怕他知道,歸根結底還是不信他會同樣接受這樣汙穢自己。
“不會有下一次了。”蕭唐許諾道。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