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洛南帶著雲野去到他母親的墓碑前,讓他獻上了帶來了那束花。
對這個男人,雲野始終帶有防備之心,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潛伏在暗中的毒蛇,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出其不意地咬你一口。
如果不是在墓園這種地方偶然碰見他,不得不同行,雲野真不敢和他獨處。將花放在墓碑前,看著女人年輕的黑白照,任誰也不免發出啼噓。她生來便是富家千金,容貌聯麗,得以眾星捧月長大,怎料結局那般淒涼。
“看來秦冽對你很信任,連我母親喜歡白玫瑰都告訴你了。”頭頂猝不及防響起這句,聽得雲野心底起了寒意。
表麵不動聲色,他抬起頭道: “我來祭拜阿姨當然要問清她生前喜歡哪種花,其實本來想買□□或康乃馨的。"
"哪種都好,隻要心意到了就可以。"
秦洛南說完讓雲野稍等。
他雙膝跪在墓碑前,為其點上了香,又鄭重碴了個頭。待他起身時,眼角有淚流出,秦洛南好像很怕被雲野看到,抬手飛快拭出。
但正因為他的動作太迅速,才會顯得刻意。
雲野猜他在醞釀什麼話,果不其然下一句他說: “我母親離世,受打擊最大的是我弟弟,他最年幼,而且.…"
話說一半,他給咽了回去。
“都是些陳年往事了,不提也罷。”
"………"雲野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講話戛然而止的人。
你要麼就一個字彆說,要麼就一口氣講完。一句話隻開個頭,後麵就閉嘴了,是想急死誰?
秦洛南想要的大概就是這種效果,逼他主動問出來,但雲野不會上他的當,假裝有分寸地說: “傷心之事還是忘了比較好。”
“嗯。”秦洛南噎了下,過後點頭, “我們走吧。”
兩人下了石階,期間,秦洛南還試圖伸手去扶雲野,嘴上美其名曰說著怕他摔倒。雲野嫌他手臟,左躲右避,就是不想讓他碰到自己。
終於走出墓園,秦洛南主動問起雲野要不要捎他一程,畢竟這裡離市中心太遠,很難打到車。雲野拒絕了,他說自己來之前便已考慮到這個問題,提前預約了網約車過來。
既如此,秦洛南也不再
勉強,臨行前客氣道: “那我們有緣再見。”
目送他上車離開後,雲野站在原地等他預約的車過來,他來的時候也隻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秦冽,以為他會在墓園這邊,因為陪伴他的母親才關機,但結果令他失望了。
司機很快趕來了,上車後,雲野再次撥了秦冽的號碼。
如果不是突發意外狀況,他不可能不告訴他一聲就不接電話,不回消息吧?難道他不知道他會著急嗎?
也許是心有靈犀,在這通電話又得到關機的提示之後,雲野的手機上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
隻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字:[我沒事。]看到後,雲野毫無理由地堅信這一定是秦冽發給他的。
雖然不知道他究竟為什麼這樣,但他做事一定有他的計劃,手機關機,無故消失,都是其中的一環。
選擇用陌生號碼給他發信息,必然是冒了很大的風險吧。
基於前世,有過一次親身經曆,雲野並不意外。秦冽普玩過這樣一套商戰,以自己的隱身換取敵人放鬆警惕,雲野那時也是整整一周沒和他聯係方式,後來當他再次現身時,就是他拿下國家頂級招標項目的時刻。
秦冽不僅賽車玩得好,事業也很成功,因為他有彆人都沒有的戰略和野心。
那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雲野突然心潮澎湃,他有種感覺,秦冽也許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看著他。
開學後沒過兩天,很快要到新生晚會舉辦的時間。雲野之前就找老師報了名,說他想來一個吉他solo舞台。
老師高興得不得了,這些學生裡,他一眼望去能叫出名字的並不多,雲野是給他印象比較深刻的一位,不光在於他長得帥,關鍵有藝術氣息。
要是他能出一個節目,那真給班級長臉了。
關於舞台的設計,是雲野親力親為準備的,他畫了簡單的圖紙,準備將其進行實景模擬投到舞台背後的大屏幕上。
這樣的操作,雲野肯定是完不成了,他隻能去求助計算機大神級人物-陳暮洲。將圖紙發給他後,陳暮洲很快就寫好了程序,回複給雲野。
雲野不太懂這個,便去找學校負責後台燈光舞美控製的老師,問這種效果能不能在舞台上實現。老師看過後,說這種程序設計還是由本人親自操控比
較好,萬一臨場崩潰,也好及時解決。
得到這樣的回複後,雲野隻好問陳暮洲有沒有時間來參加他們學校的新生晚會。
陳暮洲回來一句:[我等你問我等得快脫發了。]
熟悉以後,雲野慢慢發現,他也沒想象中那麼嚴謹又一本正經,還是挺風趣幽默的一個人。[那我先提前謝謝陳哥。]
回複完陳暮洲,雲野習慣性戳開秦冽的頭像,看到他們最後一條聊天記錄是在四天前。
秦冽究竟是去忙什麼了?這麼多天了,渺無音訊。
收到信息後,雲野便沒敢再聯係他,也不知他的手機後來開機沒有,因為擔心拖他的後腿,引他分神,如果不是他發了那條信息給他,恐怕他真的會急瘋。
在雲野盯著手機發呆的時候,另一邊,一場集團股東大會拉開序幕。由秦家絕對控股的秦越集團,每年都會召開一次全體正式會議,對高層內部進行大換血。
今年,秦老提前通知了各位股東,說要在他三位孫子當中選出一位成為秦越的CEO,以填補之前的空缺。
眾人內心皆知,誰坐上這個位子,那就是要被當作集團繼承者來培養的,畢竟老爺子年紀這麼大了,身子骨也撐不了太久。
每位股東的心裡都有各自心儀的人選,對此也十分慎重,這可不是兒戲,不光牽扯到集團未來發展,還和他們日後能拿多少分紅息息相關。
會議開始之前,秦安和秦洛南都到了,兩個人分彆坐在秦老的左右手邊。
秦老神色威嚴,穩於正中間的主位,在他之下,整齊劃一坐了上百位的高層管理者,他們不僅有集團總部的,還有來自各個分公司的。
偌大的會議室,莊嚴肅穆,秦老不發話,沒人敢出聲。
眼看著馬上就要到會議開始的時間,秦冽還沒來,如果他再不到,就視為自動放棄這個權利。
秦老之前給他打過一次電話,問過他的想法,秦冽告訴他,他會準時出席,和兩位哥哥公平競爭,但在此之前,希望他能保持沉默,不要將他的態度告知他人。
雖不知秦冽在做什麼打算,秦老還是選擇尊重,秦安和秦洛南旁敲側擊找他打聽秦冽的態度時,他隻道: “看他個人選擇,我不強迫。”
如今,距離會議開始隻剩三分鐘,秦老眉宇緊蹙,正要
為秦冽的食言感到生氣,想命令助理給他打電話,秦安忽然出聲,“看來我們三弟是知道自己沒勝算,自動放棄了,也是,他還年輕,多鍛煉兩年沒壞處。"
秦洛南沒表態,兩手擱在桌上,指尖相互觸碰著,嘴角揚著旁人難以琢磨的笑。
估計秦冽這會兒還在拉斯維加斯呢。
秦安那話說完之後,秦老也放棄了給秦冽打電話的想法。他自己都不曾重視,即便他催促了,也隻能管一時,管不了一世。
“王助理………”
秦老出聲,想宣布會議開始。
就在這一刻,玻璃門被人大力推開,隨即西裝筆挺的秦冽闊步踏入。他一走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去,呼吸都下意識屏住。在眾目睽睽之下,秦冽拉開秦洛南旁邊空著的那把椅子,徑直坐了下去。
“抱歉,來遲了。”
靠在椅背上,修長的雙腿隨意交疊,他漫不經心地慵懶出聲。
剪裁得體的西裝勾勒出男生寬闊的肩膀和勁瘦的腰身,白色襯衫的扣子被他一絲不苟地係到領,往上一點就是突出的喉結。
秦洛南的笑容逐漸消失於唇角,眼底閃過一抹驚愕。
秦冽不是還在拉斯維加斯嗎?怎麼..…
他是怎麼瞞天過海回來的?還是說根本就沒有去!
“爺爺,可以開始了。”
奏冽勾起唇,聲線低啞的像是砂石在人的心間碾磨而過。
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秦冽來這之後,氛圍似乎更為緊張和激烈了。雖聞不見硝煙,卻能感受到它在四處彌漫。
會議進行到尾聲,最重要的事情才被提上來。
秦老將他的想法同各位股東正式講了一遍,在此前,關於選CEO的事兒,已經事先透露過,每個人的心裡都有底了。
在他發言完畢後,秦安率先起身,侃侃而談地論述了一遍自己對於集團的規劃。
之後秦洛南也描繪了一番他對於公司未來發展的美好藍圖。
輪到秦冽時,他隻起身說了一句: “明年利潤翻十個點,集團分紅追加依照股份追加百分之三,從我個人的賬戶上出。"
前麵那倆人講再多都是虛的,在座的股東哪個不是想多拿錢?到手的利
益才是真的。
秦安和秦洛南不敢相信看向他。
利潤翻十個點?秦冽是瘋了才講得出這話。他從來沒有經營過公司,真當賺錢是那麼容易的?上下嘴唇一碰就做到了?
短短一番話引起軒然大波,底下的股東個個麵麵相覷,想議論又不敢多說。
知道大家會有質疑,秦冽再次開口說: “我會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在上麵簽字按手印,如果做不到,明年我自己會主動從這個位子退下來,並且永遠不會再坐上去,但如果做到了,其他人就彆再肖想了。"
“秦冽,你這是不公平競爭!”秦安恨得牙根直癢。
早知道他來這一招,他就先他一步開口了。畫大餅誰不會啊?
看到秦安眼裡的不服,秦冽不屑一笑, “大哥你也可以說啊!如果真覺得自己能做到,你能忍住不說嗎?說到底還是沒信心罷了。"
秦洛南緊抿著唇,沉默了會兒。
他將那些股東們的反應打量一番,見有的人表情產生動搖,適時出聲道:“秦冽,我和大哥起碼在公司工作過,了解運營狀況,你完全是門外漢,一上來就接手那麼大的業務,恐怕應付不來吧?"
“能力難道和經驗掛鉤?”秦冽對他的諷刺溢於言表, “有的人進公司三五年了,也沒見做出過什麼成績,爛攤子倒是造出一堆。”
聽出他在羞辱,秦洛南目光冷卻幾分, “秦冽,本來家醜不可外揚的,但為了集團利益,我現在不得不講了。"
他話剛說完,就被秦老喝止, “現在是在談公事,扯什麼家事?”
“爺爺,秦冽他——”
秦洛南話沒說完,被秦冽打斷, "你不是為了讓我失去這次機會,把我騙去了拉斯維加斯嗎?秦洛南,起碼我光明磊落,不會像你背地裡要陰招。"
扔下這句,秦冽拿出一個U盤,讓王助理去插上。
秦洛南不知他要播放什麼內容,心臟一下子慌了,立即上去阻止。“夠了,適可而止。”秦老叫停了這場鬨劇,交代王助理, “進行投票。”
在大家思考該投誰的時候,秦老又補充說明:“就算秦冽剛剛不說那話,我本來也打算講的,從現在起到明年年底,不管誰坐上這個位置,隻要乾不
好,立刻給我滾蛋。"
秦冽揚起一邊眉梢,將手機開了機。
為了搜集秦洛南賭博的證據,放鬆他的警惕,讓他誤以為他被騙去拉斯維加斯,這幾日他故意偽造出了失聯的假象
秦洛南不會想到,他的手下親眼目睹秦冽安檢完進了候機大廳,卻沒上飛機。
秦冽事先預判了他的陰謀,知道他會放不下心,派手下在拉斯維加斯那邊盯著,特地找了個和他身形差不多的男人,和他穿了一樣的衣服,瞞天過海。
而他為什麼突然要去美國?那也是秦洛南在背後搗鬼。
秦冽一直不信母親是單純地因抑鬱成疾,每日悶悶不樂,才會造成意外身亡,他懷疑她是有預謀的自殺,這些年沒放棄調查。
就在祭日的前一天,暗中幫秦冽調查的那個人說他發現了一張照片很像他母親,隻不過照片裡她和一個男人十分親密,貌似關係匪淺。
秦冽看過照片後,當下心情很凝重。
兩人旁若無人地在街頭摟著肩,女人隻露出一個側影,而男人的臉卻很清晰。他很快就查到,這個男人是一個賭徒,經常光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最近常住在那邊。
照片出現的時機太蹊蹺,秦冽不得不多留了個心眼,他沒有衝動,派專業的鑒定師仔細分辨了這張照片,結果發現是Al換臉。
而順藤摸瓜往下查,便查到了源頭。
秦冽真不願意相信秦洛南為了自己能登上CEO的位置,乾得出抹黑自己母親形象的這種事。
因為他太了解自己對母親的死有多麼耿耿於懷,以為他會立即失去理智,不顧一切飛往國外。
可惜,秦洛南不知道,這幾年他當著這兩個哥哥的麵一直都在演戲,看似經常發癲,其實始終維持著理智和冷靜。
秦冽本來對經營公司丁點兒興趣都沒有,但他們在背後不擇手段,視他為眼中釘,不停地針對,已經將他逼得沒有退路了。
就算他不去爭不去搶,他們也不會有任何感激,隻會認為他好欺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底線,成功上位之後,還將他踩在腳底,逼得他不能翻身。
生來高傲的人,怎麼能容許自己陷入那麼被動的狀況?這個總裁的位子,他非坐不可。
現場股東算上高層管理共有六十三
位,全部不計名投票。
秦洛南感覺自己能夠勝券在握,但不到結果揭曉的那一刻,還是免不了忐忑。那些人收了他多少好處,如果不給他投票,良心全被狗吃了。
秦安的臉色最差,在他心裡,自然是當老大的優先,兩個弟弟憑什麼夠格和他競爭?相比起那兩位的緊張,秦冽風輕雲淡。食指戳著手機鍵盤,在大家神經繃緊等待計票的時候,他在給雲野發消息。
[想我了沒?]
[有空的話見一麵。]
大概他在上課,很久沒回。